第7章 毫不猶豫的援手

葉塵的腳步在天匯廣場喧囂的邊緣略作停頓。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琳琅滿目的櫥窗、行色匆匆的人潮，最終，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落在了不遠處那個蜷縮在地、與周遭繁華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人羣如同分流的河水，自然而然地繞開那處“障礙”，臉上帶着或多或少的漠然、警惕或事不關己的匆忙。那倒地的老婦人，像一塊被潮水遺留在沙灘上的石頭，孤零零地承受着陽光的炙烤和無數視線的無意“沖刷”。

葉塵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並非因爲厭惡或麻煩，而是在他獨特的感知中，那蜷縮的身影周圍，似乎縈繞着一股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氣機阻滯的紊亂感。這與尋常醉酒或疲勞導致的昏睡有所不同。

他沒有絲毫遲疑。

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駐足觀望、權衡利弊，也沒有拿出手機拍照或呼叫救援——那些屬於現代都市人的標準反應程序，在他這裏並不存在。他的行動源於一種更古老、更直接的本能：見病即治，遇弱則扶。

他穿過最後幾米熙攘的人流，步伐依舊沉穩，卻帶着一種明確的指向性。在周圍偶爾投來的詫異、好奇甚至略帶不解的目光中，他徑直走到了李清妍的身邊，然後，沒有絲毫猶豫，屈膝蹲了下來。

這個動作自然而流暢，帶着一種山野之人的質樸與醫者的專注，毫無都市精英們常有的那種距離感和姿態感。他蹲下的高度，恰好能與地上的人平視，這是一種平等的、充滿尊重的姿態。

“這位大娘，”他的聲音清朗而溫和，如同山澗溪流，在這片充斥着各種噪音的環境裏，清晰地傳入假裝昏迷的李清妍耳中，帶着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您感覺如何？可能聽得見我說話？”

他一邊詢問，一邊已經輕輕將背上的行囊卸在一旁，動作輕巧，避免揚起灰塵。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迅速而仔細地觀察着李清妍的臉色、脣色、呼吸時胸口的起伏頻率，以及她自然垂落的手部色澤和細微的肌肉狀態。

李清妍的心在葉塵蹲下的那一刻，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她強忍着睜開眼的衝動，維持着昏迷的姿態，全身的感官卻前所未有地敏銳起來。她能感覺到這個年輕人靠近時帶來的、不同於他人的安定氣場，能聞到他身上隱隱傳來的、一種類似草木和陽光的乾淨氣息，與他樸素的外表格外相稱。他那聲“大娘”稱呼自然，沒有絲毫嫌棄或憐憫的意味，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更讓她心驚的是他接下來的動作。他沒有試圖粗暴地搖晃她，也沒有驚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而是伸出了三根手指，動作輕柔卻精準地搭在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腕寸關尺部位。

他在診脈！

李清妍心中巨震。這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她原本以爲，最多會有人將她扶起，或者幫忙叫救護車，卻萬萬沒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年輕人，竟然會如此專業地第一時間進行中醫望聞問切中的“切診”！他手指的觸感溫暖而穩定，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注力，彷彿能透過皮膚，直探內裏。

葉塵凝神細察脈象。脈象顯示，體內氣機確有鬱結不暢之象，尤其是厥陰肝經與太陰脾經區域，但奇怪的是，這種鬱結似乎並非由急症重症引起，倒像是……長期思慮過度、情志不舒累積所致，只是此刻表現得尤爲明顯，模擬出了類似暈厥的脈象特徵？而且，脈象底層，氣血根基卻頗爲穩健，不像尋常貧苦病弱的老婦。

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慮，但這疑慮並未影響他的行動。無論原因爲何，此刻氣機阻滯、昏倒在地是事實。

“脈象弦細，氣鬱絡阻，”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只有他自己和近在咫尺的李清妍能隱約聽到，像是在確認病情，“暫且疏通爲先。”

說完，他收回診脈的手。並沒有去動他行囊中的銀針，而是將右手抬起，食指與中指併攏，指尖凝聚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溫熱的內息。他的目光鎖定在李清妍的人中穴，以及她頸後兩側的風池穴位置。

他的動作沉穩而迅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就在這衆目睽睽之下——雖然大多數目光只是一掃而過——他準備以最直接的方式，施行救治。

這一刻，與其他繞行路人的冷漠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他的毫不猶豫，他的蹲身俯就，他專業的探查，都像一道微弱卻堅定的光，刺破了繁華街頭那層無形的、名爲“冷漠”的堅冰。而這一切，都被強自鎮定、心中已掀起驚濤駭浪的李清妍，真切地感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