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雞同鴨講的對話
傅雨霏邁向門口的決絕腳步,被李清妍帶着哭腔的、陡然拔高的聲音硬生生拽住。
“雨霏!你給我站住!”
這一聲呼喊,不再是之前那種刻意營造的虛弱或熱情,而是帶着一種真實的、瀕臨崩潰邊緣的母性威嚴,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乞求。傅雨霏的背影僵了一下,高跟鞋的鞋跟釘在原地,終究沒能落下那最後一步。她可以冷漠地對待一個“江湖遊醫”,可以不耐煩地應付父母的催婚,但當母親用這種近乎絕望的語氣喊住她時,那根植於血脈深處的牽絆,讓她無法真正做到視而不見。
她緩緩轉過身,臉上如同覆蓋着一層永凍的冰霜,眼神裏的不耐幾乎要化爲實質的冰錐刺向母親,以及那個始作俑者——葉塵。
“媽,您還想怎麼樣?”她的聲音低沉,壓抑着翻湧的怒火,“我的時間很寶貴,沒有興趣,也沒有義務,在這裏配合您上演這種毫無意義的戲碼。”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葉塵,意有所指。
李清妍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女兒的手臂,力道大得讓傅雨霏微微蹙眉。她壓低了聲音,卻又確保葉塵能隱約聽到,語氣急促而帶着一種孤注一擲:“雨霏!算媽求你了!就再多待一會兒,就一會兒!葉先生還沒給我做那個……那個固本培元的鍼灸呢!你就當是陪陪我,看着我治療,行不行?萬一……萬一我有甚麼不舒服,你在身邊,媽也安心啊!”
又是這一套。用健康做籌碼,用親情綁架。傅雨霏閉了閉眼,胸口的鬱氣幾乎要炸開。她知道,如果今天不順着母親這一次,後續的麻煩只會更多。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將那股拂袖而去的衝動壓下去,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好。”
她重新走回客廳,卻沒有再坐下,而是選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雙臂環抱在胸前,以一種防禦和疏離的姿態,冷眼旁觀。那意思很明顯——我可以留下,但僅限於此。別指望我會參與。
李清妍見女兒留下,鬆了口氣,連忙對葉塵賠着笑道:“葉先生,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您看……我們現在可以開始治療了嗎?”
葉塵自始至終都平靜地看着這場母女之間的拉扯,彷彿在看一出與己無關的默劇。聽到李清妍的詢問,他點了點頭:“可以。請大娘尋一靜室,平躺即可。”
李清妍連忙引着葉塵走向次臥,那是傅奕星臨時佈置出來,擺放着一張單人牀的房間。傅雨霏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不放心母親單獨與這個來歷不明的人待在房間裏,冷着臉跟了過去,站在門口,如同一個盡職盡責卻滿心不情願的監工。
次臥比客廳更加簡單,只有一牀、一櫃、一椅。李清妍依言在牀上躺下,顯得有些緊張又期待。葉塵從他那半舊的行囊中再次取出那個古樸的牛皮針卷,展開,露出裏面長短不一的銀針。他先用房間內準備好的乾淨毛巾擦了手,然後拈起一根細長的毫針,手指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
傅雨霏靠在門框上,冷眼注視着他的每一個動作。看到他取出銀針時,她眼底的譏誚更深了幾分。中醫鍼灸,她並非完全不信,霏陽集團旗下甚至投資過一家現代化的中醫理療中心,但那些都是擁有正規執照、在無菌環境下操作的專業醫師。像這樣在居民樓裏,由一個身份不明的年輕人施針,在她看來,與草菅人命無異。
葉塵並未在意門口那道冰冷的視線。他凝神靜氣,手指在李清妍小腿部的足三里穴附近輕輕按揉尋找準確位置,口中淡然解釋道:“此穴爲足陽明胃經合穴,灸刺可健脾胃,補中氣,袪溼濁。”
他的聲音平和,像是在講解一個再自然不過的道理。
傅雨霏終於忍不住,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質疑口吻開口,聲音打破了房間內試圖營造的“治療”氛圍:“葉先生,你所謂的‘行醫治病’,有相關的行醫資格證明嗎?或者說,你的醫術,是經過哪個權威機構認證的?治癒率有多少?有沒有可追溯的成功病例數據和風險評估報告?”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連珠炮,帶着商業談判中質詢對手的犀利與精準。這是她的世界語言——數據、認證、風險控制。
葉塵正在下針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銀針精準而輕柔地刺入穴位,深度恰到好處。他甚至沒有抬頭,只是平淡地回應,語氣依舊像是在陳述“天是藍的”這樣的事實:“醫者,以愈疾爲本。資格、認證,乃俗世枷鎖,與病情無涉。病例萬千,因人而異,何來固定治癒之率?至於數據報告,”他微微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奇怪,“病患康健,身心舒泰,便是唯一所需之‘報告’。”
“荒謬!”傅雨霏幾乎要嗤笑出聲,“沒有標準,沒有數據,沒有風險評估,全憑你一句‘身心舒坦’?這根本就是不負責任!在現代社會,任何沒有經過科學驗證和監管的醫療行爲,都是對患者生命的漠視!”她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葉塵那套在她看來原始而落後的理論。
葉塵捻動着銀針,引導着內息渡入穴位,疏通着李清妍的經絡。對於傅雨霏的斥責,他並未動氣,只是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清澈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彷彿在看一個被條條框框束縛住了靈魂的人。
“傅小姐,”他的聲音依舊平和,“人體非機器,病情非數據。天地有陰陽,人體有經絡,氣血有盈虧。醫者,調和陰陽,疏通經絡,補虛瀉實,順應自然之道即可。過度依賴外在標準與數據,猶如棄舟楫而望渡江,捨本逐末矣。”
“自然之道?陰陽調和?”傅雨霏覺得跟這個人完全無法溝通,“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模糊不清、無法量化的理論,爲多少騙子提供了溫牀?又讓多少患者延誤了最佳治療時機?”她試圖用現實案例來反駁。
葉塵輕輕取出第一根針,又拈起另一根,準備刺入背部的脾俞穴。他一邊操作,一邊淡然道:“世間確有借醫行騙之輩,然不能因噎廢食。真僞之辨,在於醫者之心,在於病患之感。若一心只信冰冷數據,不信自身感知,豈非將性命交由外物,而非己身?”
“自身感知?感覺是最不可靠的東西!”傅雨霏反駁,“情緒、心理暗示都會嚴重影響主觀感受!科學的精神就在於客觀、可重複、可驗證!”
“客觀源自萬千主觀之歸納,”葉塵的聲音彷彿帶着一絲山間的霧氣,悠遠而難以捉摸,“若否定每一個體之獨特感知,所謂客觀,亦成無根之木。傅小姐執着於外在驗證,可曾靜心感受過自身氣血之流轉,陰陽之平衡?”
“我……”傅雨霏一時語塞。感受氣血流轉?陰陽平衡?這對她而言,簡直是天方夜譚。她的世界裏只有心跳、血壓、激素水平這些具體指標。
躺在牀上的李清妍,感受着背後穴位傳來的酸脹感和隨之擴散開的溫熱,舒服得幾乎要呻吟出來,但聽着門口女兒和葉塵這完全不在一個頻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的對話,急得額頭冒汗,卻又不敢貿然打斷。
而一直沉默地站在客廳,豎着耳朵聽裏面動靜的傅奕星,也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早就料到會是這種局面。女兒那套建立在現代科學和商業邏輯上的世界觀,與葉塵這種源於古老傳承和自然哲學的理念,如同兩條平行線,根本沒有交匯的可能。
一個在談KPI和風險評估,一個在講陰陽調和與醫者本心;一個追求可量化的結果和標準化流程,一個注重個體的獨特體驗和順勢而爲。這已不僅僅是職業的差異,而是底層思維邏輯和世界觀的巨大鴻溝。
這場對話,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是雞同鴨講。傅雨霏覺得葉塵愚昧、落後、缺乏基本的安全邊界;而葉塵或許覺得傅雨霏固執、被外在概念所困、迷失了自我感知的本能。
氣氛尷尬到了極點,除了葉塵偶爾下針時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以及李清妍極力壓抑的、因針感而發出的輕微吸氣聲,便只剩下傅雨霏那冰冷而銳利的目光,以及葉塵那彷彿永遠不起波瀾的平靜。
溝通徹底失敗。傅雨霏不再試圖爭論,她覺得那是對自己智商的侮辱。她只是更加堅定地認爲,必須立刻、馬上帶母親離開這裏,遠離這個思想危險、身份可疑的“神醫”。而葉塵,則繼續着他手中的治療,彷彿門外那場激烈的觀念衝突,只是吹過的一陣無關緊要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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