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脆弱的平衡

儲藏室內的空氣彷彿凝固成了堅冰，帶着血腥和灰塵的味道，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信任，這個在末世囚籠中本就奢侈的東西，在葉左珊輕描淡寫的自白後，碎裂得無聲無息，只剩下尖銳的棱角，刺痛着每一個人的神經。

木雅軒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擺出了一個防禦的姿態，眼神裏充滿了警惕和難以置信的厭惡，彷彿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一直跟在她們身後、瑟瑟發抖的女孩。“你……你這個瘋子！”她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王慧的臉色蒼白如紙，胃裏翻騰得更厲害了。她的理性思維試圖分析眼前這個超出所有數據庫定義的“存在”——反社會人格？連環殺手？但任何標籤在葉左珊那混合着天真與殘忍的眼神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她緊緊靠着冰冷的牆壁，才能勉強站穩。

冷一一沒有說話。她是三人中最冷靜的，但握着金屬片的手指關節也因爲用力而泛白。葉左珊最後那句話像根刺，扎進了她心裏——“都是藏在冰下面的火”。她確實藏着一團復仇的火焰，但這與葉左珊以殺戮本身爲樂的本質，截然不同。

“瘋子？”葉左珊重複了一下這個詞，歪着頭，似乎覺得很有趣。她臉上那純真又詭異的笑容依舊掛着，“也許吧。但在這裏，瘋子才能活下去，不是嗎？”她踢了踢腳下已經僵硬的屍體，“就像處理垃圾一樣，很簡單。”

她的目光掃過如臨大敵的三人，最終落在冷一一身上，語氣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暱：“一一姐，你們需要我。我知道我有點……特別。但我會聽話的，真的。你們讓我做甚麼，我就做甚麼。只要……”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渴望，“偶爾，讓我處理一下‘垃圾’就好。”

這是一種赤裸裸的威脅，也是一種扭曲的合作提議。她攤牌了，但也表明了暫時不會對她們下手，甚至願意成爲她們手中一把鋒利卻危險的刀。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巡邏守衛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和交談聲！

危機瞬間轉移！

王慧臉色一變，壓低聲音急促道：“必須立刻處理掉！”她指的是地上的屍體。

木雅軒看向冷一一，眼神複雜，帶着詢問。

沒有時間猶豫和內訌了。

冷一一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波瀾，做出了決斷。她看向葉左珊，眼神銳利如刀：“處理乾淨，不留痕跡。能做到嗎？”

葉左珊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用力點頭：“能！”她表現得異常積極和熟練，彷彿演練過無數次。在她的指揮，或者說，本能下，四人合力，利用儲藏室裏的破損工具和化學藥劑，通過王慧辨認出有強腐蝕性，以驚人的效率將屍體分解、處理，再將痕跡徹底掩蓋。

整個過程，葉左珊顯得異常“專業”和冷靜，甚至帶着一種近乎藝術的專注，讓其他三人胃部持續不適。

當巡邏守衛的腳步聲最終遠去，儲藏室內只剩下濃烈的化學藥劑味道和一片詭異的“乾淨”時，四人之間瀰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

同盟依舊存在，但性質已經徹底改變。從基於求生本能抱團取暖，變成了與魔鬼同行、互相提防的脆弱平衡。

“今天的事，”冷一一打破沉默，聲音低沉而帶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爛在肚子裏。對外，他消失了，與我們無關。”

木雅軒和王慧沉重地點頭。她們明白，揭露葉左珊的真相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只會讓她們這個本就脆弱的小團體分崩離析，甚至引來更大的麻煩。她們被迫成爲了共犯，被綁上了這輛由冷一一駕駛、卻載着一顆不定時炸彈的戰車。

葉左珊則乖巧地站在一旁，又恢復了那副怯生生的模樣，彷彿剛纔那個冷靜處理屍體的惡魔只是她們的幻覺。但她偶爾看向冷一一時，眼中那抹隱藏的、近乎崇拜和依賴的光芒，卻讓冷一一心頭更加沉重。

她知道，自己釋放出了一個怎樣的怪物，卻又不得不暫時依靠這怪物的力量。

回到寢室，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沒有人再說話，各自躺在牀鋪上，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心中翻騰着各自的心思。

冷一一知道，內部的危機暫時被壓制，但外部的高壓和這座囚籠本身的詭異規則依舊存在。吳玉的力量，葉天的陰謀，未知的“它”……還有身邊這個隱藏的殺人狂。

她需要力量，更需要……掌控力。不僅僅是對環境的掌控，更是對自身，以及對身邊這股危險力量的掌控。

黑夜漫長，而通往黎明的路，似乎佈滿了更多看不見的荊棘與陷阱。她們之間的脆弱平衡，能維持多久？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