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3章 鋼鐵亡靈的喘息 （1/2）

輪胎碾過破碎的瀝青和變異植物的殘骸，發出持續而沉悶的噪音，像是垂死巨獸最後的心跳。被稱爲“破曉”的改裝房車，以其鏽跡斑斑的深綠色裝甲，在灰敗的荒原上劃出一道狼狽卻堅決的軌跡。

車內瀰漫着血腥、汗水和機油混合的刺鼻氣味。沒有人說話，只有粗重得近乎貪婪的喘息聲，以及引擎過度負荷後發出的、彷彿隨時會散架的哀鳴。

冷一一緊握着方向盤，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她的臉上沾滿了灰塵和乾涸的血跡，冰藍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被車燈切割開的、彷彿永無止境的黑暗。第十區能源核心爆炸的強光似乎還殘留在她的視網膜上，與葉天那扭曲憤怒的臉交替閃現。體內的“冰海”因爲過度透支和情緒激盪而微微翻騰，帶來一陣陣虛脫般的寒意和隱痛。

林平坐在副駕駛，閉着眼睛，但冷一一能感覺到他並未放鬆。他像一張拉滿的弓，時刻感知着外界最細微的能量波動。他的“能量歸寂”能力在之前的突圍中起到了關鍵作用，悄無聲息地讓幾個追兵的能源武器瞬間啞火，但也顯然消耗不小。他嘴角緊抿，下頜線繃得如同刀鋒。

後座上，木雅軒蜷縮着，臉色蒼白，懷裏緊緊抱着依舊昏迷的王慧。王慧肩胛處的傷口雖然經過了林平用能量初步封堵和冷一一用冰屑臨時止血，但依舊有暗紅色的血漬滲出，染紅了簡陋的繃帶。木雅軒自己的能力在逃亡中幾乎無用武之地，這種無力感和對同伴傷勢的擔憂，讓她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與彷徨。

“嘀…嘀…嘀…”

儀表盤上，代表燃油的紅色指示燈開始發出急促而刺耳的警告聲，像一把小錘子，敲打在每個人緊繃的神經上。

冷一一瞥了一眼油表，指針已經徹底墜入紅色區域的底部。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燃油快耗盡了。”

林平睜開了眼睛，目光掃過窗外單調而危險的荒原景象。“找地方隱蔽。葉天的人不會輕易放棄，天亮後可能會有空中偵察。”

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判斷力。

冷一一不再多言，降低了車速，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着兩側的地形。灰燼之地並非一馬平川，到處是文明時代遺留的殘骸和自然形成的溝壑、山丘。幾分鐘後，她發現了一處疑似舊時代礦場的入口——一個半嵌入山體的、黑黢黢的洞口，前方堆積着大量的礦渣和廢棄機械，形成了天然的遮蔽物。

“就那裏。”林平也注意到了這個地方，點了點頭。

冷一一操控着“破曉”，小心翼翼地繞過障礙，將車頭對準礦洞，緩緩開了進去。輪胎碾過碎石，發出窸窣的聲響，最終，車輛完全沒入了洞口濃郁的陰影之中。

引擎的轟鳴聲戛然而止。

世界彷彿在這一瞬間被按下了靜音鍵。

極致的寂靜如同潮水般湧來，淹沒了所有人的聽覺。與第十區那種時刻充斥着機器運轉、人聲喧囂乃至權力傾軋的壓抑不同，這是一種純粹的、荒蕪的、帶着死亡氣息的寂靜。只能聽到彼此尚未平息的喘息，以及自己心臟在胸腔裏沉重而快速的搏動聲。

黑暗中，視覺暫時失效，其他感官被無限放大。礦洞內陰冷潮溼的空氣帶着濃重的黴味和鐵鏽味，鑽進鼻腔。身下粗糙的座椅布料摩擦着皮膚，帶來細微的刺痛。還有一種……彷彿來自大地深處的、空洞的迴響。

“我們……安全了嗎？”木雅軒的聲音帶着顫抖，細微得如同耳語，在這寂靜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暫時。”冷一一簡短地回答，摸索着打開了車內的應急燈。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了車廂內部，映出幾張疲憊不堪、髒污狼狽的臉。

她率先推開車門，冰冷的空氣瞬間湧入，讓她打了個寒顫。腳踏在礦洞鬆軟潮溼的地面上，發出輕微的“噗嗤”聲。她環顧四周，洞窟比從外面看起來要深一些，內部空間足夠容納車輛並有富餘，洞口被堆積的礦渣和蔓生的枯藤遮擋了大半，隱蔽性不錯。

“檢查車輛和周圍環境，簡單處理傷口，輪流值守。”冷一一下達指令，聲音因爲疲憊而有些沙啞，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

林平無聲地下了車，他的動作依舊輕捷，但冷一一敏銳地注意到他落地時，左腿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似乎之前的戰鬥也留下了暗傷。他沒有說甚麼，只是開始繞着車輛和洞口內側仔細探查，手指偶爾拂過巖壁，感知着是否有異常的能量殘留或結構不穩的跡象。

冷一一回到車邊，打開後備箱，找出他們逃離時匆忙塞進去的醫療箱——這只是第十區標配的簡易版本，物資有限。她拿出消毒水、紗布和繃帶，看向後座。

“雅軒，幫我一下，把王慧放平一點。”

木雅軒連忙點頭，小心翼翼地協助將王慧的身體放平在座椅上。冷一一解開王慧肩頭被血浸透的繃帶，傷口猙獰，邊緣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顯然對方的攻擊附帶了些許能量侵蝕。她抿緊脣，用鑷子夾起沾滿消毒液的棉球，仔細清理傷口。昏迷中的王慧似乎感到了疼痛，眉頭緊緊皺起，發出無意識的呻吟。

木雅軒別過臉去，不忍再看，雙手緊緊絞在一起。

冷一一的動作穩定而迅速，清理、上藥、重新包紮。她不是專業的醫生，但在第十區的訓練和生存經驗讓她掌握了最基本的急救技能。做完這一切，她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另一邊，林平已經檢查完畢，走了回來。“洞內沒有大型生物活動的痕跡，結構暫時穩定。洞口遮蔽良好，但需要有人在內部高點設置暗哨。”他言簡意賅地彙報，目光掃過王慧，在她包紮好的傷口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

“第一班崗，我來。”冷一一說道，“林平，你傷勢未明，先休息。雅軒，你也抓緊時間恢復，照顧王慧。”

林平看了她一眼，沒有反對，只是沉默地走到車廂另一側，靠着冰冷的巖壁坐下，閉上了眼睛。但他看似放鬆的姿態下，肌肉依舊保持着隨時可以爆發的狀態。

木雅軒依言靠在座椅上，卻怎麼也睡不着，大眼睛在昏暗中不安地轉動着，聽着洞外偶爾傳來的、不知名變異生物的遙遠嗥叫，身體微微發抖。

冷一一拿起一把從車上找到的、裝有消音器的手槍，動作輕巧地爬到了礦洞內部一處稍高的礦石堆上，這裏視野相對開闊，可以同時觀察到洞口和大部分洞內情況。

她蹲伏下來，將槍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目光如同最警惕的哨兵，穿透洞口的藤蔓縫隙，投向外面那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寂靜再次籠罩下來。

這一次，感覺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