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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夜竈火試閻王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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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瓦當上最後一滴雨珠墜下,“啪”地打在青石板上,驚醒了榻上的蘇晏清。

她摸黑坐起,懷裏的調令還裹在帕子裏,邊角硬得硌人,像塊燒紅的炭,燙得她心口發疼。

案頭那盞省油燈早滅了,她摸索着劃亮火摺子,昏黃的光映出祖父留下的殘卷。

泛黃的紙頁上,“味能療心”四個字是祖父用硃砂寫的,筆鋒蒼勁如刀,當年他手把手教她辨認時的溫度,忽然順着指尖爬上來。

“清兒,食之一道,不止填肚腹,更要醫人心。”

她指尖撫過“療心”二字,墨跡在火摺子的熱意裏泛開極淡的紅,像滲了血。

窗外忽然掠過一陣穿堂風,吹得殘卷嘩啦作響,一張碎紙片從頁縫裏飄落——是她前幾日整理時漏掉的,上頭歪歪扭扭記着:“天啓七年冬,宮宴用膳,三皇子食蟹後腹痛,御廚張九斤被杖斃,原是蟹肉混了柿子……”

她渾身一震,火摺子“啪”地掉在案上。

三皇子?

天啓七年正是祖父案發那年。

她彎腰撿起碎紙,燭芯“滋”地爆了個花,映得字跡忽明忽暗。

這幾日值夜時總見蕭決在膳房東窗下停留的畫面,突然撞進腦海——他每夜子時三刻準來,腳步比巡查時慢三分,呼吸比尋常重半分,像只被香氣勾住腳的獸。

她翻出牀底那冊空白賬簿,封皮是她親手糊的,題名《夜竈錄》三個字還帶着墨香。

第一頁寫着:“第一夜,風雪,玄鏡司都督過膳房,駐足七息。是日煨安神酸梅湯,陳皮三兩片,山楂去核,取酸斂之性。他眉心微松,雪落肩頭未覺。”

第二頁:“第二夜,霜重,煮醒脾薑糖粥。姜取新姜,糖用南蔗,薑辣破寒,糖甘緩急。他停步時喉結輕動,喉間有吞嚥狀,手按刀柄,似在剋制。”

第三夜疏鬱桂花露,第四夜養血紅棗羹,第五夜清火蓮心茶……每一頁都夾着乾枯的梅枝、焦黑的姜皮、碎成星子的桂花,像一串被串起來的月光。

“嘩啦”一聲,門閂輕響。

蘇晏清迅速合上冊子塞進竈膛旁的磚縫,抬頭正見崔嬤嬤端着陶壺進來,銀髮上沾着星子似的雪末:“姑娘又熬到這時候?老奴煮了熱粥,趁熱喝兩口。”

“嬤嬤,您怎的又起來了?”蘇晏清忙扶她坐下,陶壺裏飄出小米粥的甜香,混着竈膛裏未熄的柴火氣,“不是說過,夜裏我自己來就行?”

崔嬤嬤拍了拍她手背,掌心的老繭磨得她發癢:“當年你祖父在御膳房,總把新熬的糖蒸酥酪塞給我這粗使婆子。如今能替姑娘添把柴,是老奴的福氣。”她忽然壓低聲音,“方纔我去井邊打水,瞧見周全那小子蹲在柴房後,眼睛直往你這兒瞅。”

蘇晏清心頭一凜。

周全是膳房新調的小吏,仗着有個在尚食局當差的表舅,總愛挑刺兒。

前兒她用了半塊新到的南糖,他能在廊下罵半個時辰“女官不知稼穡”,此刻蹲在柴房……

“嬤嬤先回屋,我去看看。”她拿了把銅勺揣在袖裏,掀開門簾出去。

雪不知何時又下了,細鹽似的落着。

柴房後堆着半人高的乾柴,陰影裏有個縮成一團的身影,正踮腳往膳房窗紙瞧。

蘇晏清放輕腳步繞過去,正撞上週全舉着個紙卷往懷裏塞,臉上的得意還沒來得及收。

“周小吏好興致,大冷天的在柴房賞雪?”

周全嚇得一哆嗦,紙卷“啪”地掉在雪地上。

他彎腰去撿,蘇晏清先一步拾起來,見上面寫着:“女博士夜炊不歇,行跡詭祕,疑與玄鏡司某官有私。”末尾按了個硃砂指印,紅得刺眼。

“蘇姑娘誤會了!”周全額頭的汗混着雪水往下淌,“我、我是怕你一個姑娘家夜裏招麻煩,想替你遞到玄鏡司……”

“替我遞?”蘇晏清將紙卷對摺,指節捏得發白,“玄鏡司的暗樁在東市茶樓,你表舅每月十五去收信,當我不知?”

周全臉色煞白。

她將紙卷塞進他手裏,指尖戳在他腕間的“千日紅”胎記上——那是尚食局雜役的標記:“你若真想遞,明兒我陪你去。但你要想清楚——玄鏡司的蕭都督最恨誣告,你猜他是先審你的密報,還是先審你這雙愛偷看的眼睛?”

周全連滾帶爬跑了,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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