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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你嘗過餓的滋味嗎?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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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的鎏金獸首銜環門在晨霧中洞開時,蘇晏清的烏騅馬正踏着未消的薄雪衝上丹墀。

她腰間的玄色斗篷沾着星點殘雪,髮間玉簪歪了半寸——這是日夜兼程的痕跡,卻偏生被她挺直的脊背襯得像把未出鞘的劍。

臣蘇晏清,北境返京。她跪在金磚上,額頭幾乎要觸到地面,聲音卻像敲在青銅編鐘上,懇請陛下允臣,以三碗米,說一段真話。

小德子捧着紅漆托盤從她身後繞出。

三隻粗瓷碗擱在盤裏,最左邊那隻盛着清湯,浮着七八粒米,米身蜷曲如焦殼;中間那碗是泛着綠沫的濁粥,湊近能聞見股說不出的腥苦;最右邊那碗卻白得晃眼,米粒瑩潤如珠,蒸騰的熱氣裏飄着稻花香。

龍案後的皇帝眯起眼:蘇卿這是何意?

左碗,是北境青禾縣災民昨日的口糧。蘇晏清指尖撫過左碗邊緣,那裏還沾着冰碴,他們用雪水熬了半宿,米里摻了三成榆樹皮。她轉向中碗,中碗,是青禾縣官倉發來的——臣親自從糧倉黴垛裏扒出來的。最後停在右碗前,右碗,是臣昨夜在宗室永信侯府外拾的。她抬眼,目光掃過殿中幾個養尊處優的老臣,永信侯嫡孫滿月,席上棄了三十餘碗珍珠玉粒飯

殿中起了嗡鳴。

謝元卿立在文官首列,廣袖下的手指猛地掐進掌心——他昨日剛替永信侯寫過賀表,墨跡未乾。

肅靜!蕭決的聲音像寒鐵劃過冰面。

他不知何時已離了席位,玄色官服上的玄鏡司暗紋在晨光裏若隱若現。

他展開一卷畫軸,鋪在金磚地上:此圖乃玄鏡司暗衛月前潛入北境所繪。

滿殿朝臣不由自主俯下身。

畫中枯樹下,幾個面黃肌瘦的百姓正用凍得發紫的手扒雪,雪下是混着草屑的灰泥;再翻一頁,襁褓裏的嬰兒閉着眼,小拳頭還攥着半塊發黑的薯幹;最後一頁,老嫗跪在破廟前,面前的陶碗裏盛着雪,雪上飄着兩片榆葉。

陛下日食三牲。蕭決的指尖點在嬰兒那頁,可北境有嬰孩,至死沒嘗過米香。

龍案後的皇帝突然劇烈咳嗽。

蘇晏清看見他案頭的蔘湯還冒着熱氣,與北境災民的雪水粥形成刺目的對比。

廚房戲法罷了。謝元卿突然開口,聲音卻比往日虛了三分,百姓饑饉,自有戶部調度,玄鏡司越權......

謝大人可知安魂粉蘇晏清截斷他的話,從袖中取出個檀木匣。

她打開匣蓋,裏面躺着半塊暗綠色藥渣,北境有盲眼老嫗說,這味藥摻在賑糧裏,能讓人吃了飯不喊餓,受了苦不叫屈。

她取出冰露凝香爐擱在殿心。

青煙騰起時,金殿的穹頂突然投下一束光,恰好罩住香爐。

煙氣先是凝成灰白霧團,接着緩緩展開——百名災民垂着頭,機械地往嘴裏扒拉粥飯,他們的眼睛渾濁如死魚,腳步虛浮像被線牽着的傀儡。

這不是賑災,是馴民。蘇晏清的聲音發顫,他們怕百姓餓死嗎?

怕的是百姓喫飽了,會抬頭看天。

陳硯之突然從戶部隊列裏衝出來。

他的官服皺得像團醃菜,眼眶青黑,卻舉着一卷賬冊:臣查了三夜!

戶部近三年撥北境的三百萬兩賑銀,實發不足百萬!

餘下兩百萬......他轉向謝元卿,喉結劇烈滾動,都經了禮部的手!

謝元卿的臉瞬間煞白。

他踉蹌兩步,扶住廊柱才站穩,廣袖裏的銀魚佩撞在柱上,發出清脆的響。你胡說!他喊得聲嘶力竭,可尾音卻泄了氣——他想起族弟謝明遠上月送的那方和田玉,想起謝明遠說不過是些虛賬,無傷大雅。

臣求陛下徹查禮部東閣!謝元卿突然跪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若謝明遠真敢貪災民的血錢,臣願親手斬他!

殿中炸開一片抽氣聲。

老賬房佝僂着背從角落挪出來,懷裏抱着個油布包。

他顫抖着解開布包,露出本邊角捲翹的賬冊,紙頁上沾着暗紅的污漬:這是老奴抄的轉運底賬......每車糧,每筆銀,都記着北境的雪,北境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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