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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紫靄紡憶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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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星舟駛入紫色星雲的第三日,船帆上的星軌符號突然開始褪色。光鱗族匠人指尖撫過帆面,那些原本流轉着七彩光紋的符號正被星雲裏的紫靄浸染,化作半透明的絲線,絲線末端纏着細碎的光斑——湊近細看,竟是回聲界憶音石的碎片,每片碎片都在微微震顫,像含着未說盡的話語。

“是‘織憶族’的氣息。”阿木肩頭的銀色光蝶突然振翅,翅膀上的星軌投影在艙壁上展開,紫靄深處浮現出無數紡紗車的虛影,車軸轉動時發出的嗡鳴與回聲界的和聲陣隱隱共鳴。“它們在收集星空中的記憶碎片。”光蝶的聲紋帶着顫音,翅膀邊緣泛起銀藍色的漣漪,“但這些絲線裏,混着蝕骨族的骨粉氣息,像好湯裏落了灰。”

話音剛落,整艘船突然被紫靄包裹。甲板上的七界符號同時亮起防禦光罩,卻在接觸紫靄的瞬間凝固,化作晶瑩的繭,繭殼上浮現出細密的紋路,細看竟是衆人過往的記憶片段:歸墟族長老培育引星藤的場景、焚羽族少年第一次點燃火焰的雀躍、晶霧族孩童用水晶粉畫畫的專注……所有畫面都被絲線串連,像掛在蛛網上的露珠。

阿石伸手觸碰繭殼,星晶突然發出刺目的光,晶面浮現出更清晰的畫面:織憶族正坐在懸空的紡紗車前,他們身形纖細如柳,皮膚是半透明的淡紫色,手指間牽着無數絲線,絲線的一端連着巡星舟的船帆,另一端纏在紡車的木軸上。詭異的是,那些絲線一半是純淨的星光,流淌着溫暖的銀輝;一半是纏繞着骨絲的黑霧,扭動時發出指甲刮擦玻璃的銳響。兩種絲線被強行擰成麻花,紡車轉動時發出齒輪錯位的刺耳聲響,聽得人心頭髮緊。

“它們在被脅迫。”墨塵的龍鳳杖重重頓在甲板上,杖頭龍紋的瞳孔驟然亮起,金煙衝破紫靄,在半空凝成一面光鏡。鏡中顯現出星雲核心的景象:一顆巨大的紡錘形星球懸浮在紫靄中央,表面覆蓋着銀色的蛛網狀脈絡,脈絡交匯處立着九根黑色的骨柱,骨柱上雕刻着蝕骨族特有的骸骨紋路,纏繞的黑霧正順着脈絡流淌,像毒液在血管裏蔓延,所過之處,銀色脈絡便會泛起灰敗的色澤。“蝕骨族沒徹底消失,它們的殘魂附着在骨柱上,用骨毒控制了織憶族的紡憶術。”

紫靄突然變得粘稠,像融化的水晶緩緩流動。織憶族的身影從靄中浮現,他們足不沾地地飄在船舷四周,手指間的絲線如蛛網般鋪開,絲線的另一端已悄然纏上巡星舟的船帆——那些凝固的繭正在被抽取記憶。阿木突然感到指尖泛起麻意,生之劍的綠紋開始模糊,一段段過往畫面從劍身上飄出:源初界新生的綠芽頂破土壤的瞬間、七界橋落成時各族歡呼的聲浪、回聲界母石共鳴時的震顫……全是他們親身經歷的溫暖記憶,像被春風吹起的花瓣。

“別抵抗!”光蝶突然鑽進阿木的衣袖,聲音在他耳畔急促響起,“織憶族的紡憶術能篩選記憶,這些被抽走的都是純淨的片段。你看那些骨絲,它們只吞噬帶有負面情緒的記憶殘片。”阿木順着光蝶指引望去,果然,紫靄中漂浮的記憶碎片裏,蝕骨族的骨響、枯萎的靈植、斷裂的星軌等畫面,正被黑霧瘋狂撕扯、吞噬,黑霧每吞噬一段,便會膨脹一分,發出滿足的低吼;而溫暖的記憶則被絲線輕輕托起,染上柔和的紫光,像被細心呵護的珍寶。

織憶族首領的身影在紫靄深處顯現,他比其他族人高大些,髮絲是流動的銀絲,周身纏繞的本命絲泛着珍珠般的光澤。他的絲線突然指向光鏡中的骨柱,絲線抖動的頻率化作清晰的圖像:三百年前,蝕骨族的艦隊如黑雲壓境般闖入織憶界,他們用淬了骨毒的骨矛刺穿了星球的本源脈絡“憶紡軸”,從此織憶族的紡憶術就被污染——每紡出一根承載記憶的星光絲,就會同時生出對應的骨絲,兩種絲線相互糾纏,像無法剝離的影子,織憶族稍有抵抗,骨絲便會收緊,勒得他們靈脈劇痛。

“憶紡軸是織憶界的心臟。”首領的聲音帶着絲線摩擦的沙沙聲,他指向紡錘星球的北極,那裏有根最粗的骨柱,柱頂鑲嵌着暗綠色的晶體,晶體裏隱約能看見無數痛苦的虛影在掙扎,“骨柱裏封着蝕骨族的‘憶核’,它是用無數生靈的痛苦記憶凝結而成,正貪婪地吸食我們紡出的記憶能量。只有用七界的純淨記憶,才能中和憶核的污染,就像用清泉稀釋毒液。”

各族匠人立刻行動起來。歸墟族長老取出引星藤的種子,將其撒在紫靄中,藤蔓接觸絲線後迅速生長,葉片上浮現出七界生靈的笑臉:歸墟族孩童與靈植對話的專注、空玄族少年御風而行的暢快、噪靈們圍坐唱歌的熱鬧……這些畫面順着藤蔓流向織憶族的紡車,與星光絲線相融,骨絲在接觸到笑臉的瞬間開始崩解,像被烈日曬化的冰。

光鱗族首領取出琉璃盞,盞中盛着三滴本源光液,他將液滴彈落在紡車上,光液化作流動的光鏡,鏡中映照出織憶族未被污染時的模樣:他們曾用記憶絲編織出保護星軌的繭,讓迷路的星塵找到歸宿;用喜悅記憶紡成的絲線能修補斷裂的星軌,用思念記憶織成的布能包裹瀕死的星辰……那些畫面看得織憶族眼眶泛起水光,手指間的星光絲突然亮了幾分。

噪靈們與憶音族留下的光蝶合力,吟唱着由七界笑聲、靈植生長聲、火焰躍動聲、晶體碰撞聲組成的“純憶調”。聲紋在紫靄中化作金色的網,網住那些被黑霧吞噬的負面記憶,將其分解成無害的光粒子——蝕骨族殘魂發出憤怒的嘶吼,黑霧劇烈翻騰,卻始終無法衝破聲紋網的束縛,像困在甕中的野獸。

阿木則揮動生之劍,將自己的記憶碎片注入劍刃:與阿石初遇時的相視而笑、在歸墟界第一次聽懂靈植說話的驚喜、源初界看到綠芽破土時的激動……綠紋順着絲線流淌,在骨柱上畫出七界符號,符號亮起時,骨柱的黑色外殼開始剝落,露出裏面跳動的暗綠色憶核,憶核每跳一下,整顆紡錘星球就會跟着震顫,像在痛苦喘息。

“還差最後一步。”織憶族首領突然解開纏在手腕上的本命絲,那是根由他畢生記憶凝成的銀線,線的末端繫着顆透明的珠子,珠子裏封存着織憶界最古老的紡車圖紙,“憶核的核心有層骨晶殼,只有用生靈最純粹的記憶作爲引信,才能炸開外殼,讓淨化之力滲入。”

阿石的星晶突然飛到憶核前,晶面與憶核碰撞的瞬間,晶族孩童的記憶碎片噴湧而出:第一次凝結星晶時,指尖綻放出光粒子的雀躍;與阿木並肩作戰時,背靠背的安心;源初界看到幼苗復甦時,心臟狂跳的激動……這些記憶化作綠色的火焰,灼燒着憶核裏的骨絲,發出滋滋的聲響。“晶族的記憶本就是光與影的平衡,我們最懂如何與黑暗共存。”阿石的聲音帶着堅定,星晶突然裂開,晶核化作一道流光,鑽進憶核深處,“讓我來!”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阿石的記憶與憶核裏的骨毒記憶產生劇烈碰撞,兩種記憶在紫靄中炸開,化作無數光絲與黑霧的漩渦。織憶族趁機轉動紡車,將光絲紡成銀色的綢帶,綢帶纏繞住漩渦,像給傷口纏上繃帶;黑霧被強行裹進綢帶,發出不甘的嘶鳴,卻在光絲的包裹下漸漸變得溫順,最後化作灰黑色的絲線,被織成無害的布。當最後一縷黑霧被紡進綢帶,整顆紡錘星球突然發出銀鈴般的輕響,表面的骨柱全部碎裂,化作漫天星塵,蛛網狀的脈絡則亮起柔和的光,與七界橋的星圖產生共鳴,像失散多年的親人終於相認。

憶核的殘骸裏,浮出顆鴿子蛋大小的晶石,晶石裏封存着一段完整的記憶:三百年前,先代巡星人曾來過織憶界,他們與織憶族合力編織了防禦蝕骨族的“憶防陣”——那是用七界最純淨的記憶絲織成的巨網,本可隔絕一切負面能量。只是陣法尚未完成,蝕骨族就發動了突襲,先代巡星人用自己的記憶爲代價,暫時封印了憶核,他們臨終前將未完成的陣法圖紙封存在織憶族的本源絲裏,囑咐“若遇攜生之劍者,可將此圖相付”。這段記憶被織憶族代代相傳,像守護着一個跨越時空的承諾。

“原來我們一直在沿着先人的足跡前行。”阿木將晶石放進本源閣,閣內的共鳴臺立刻射出第九道光帶,與之前的八色光帶交織,星圖上紫色星雲的位置亮起,浮現出織憶界的完整輪廓,輪廓邊緣還有無數細小的光點在閃爍,每個光點都繫着一根記憶絲,像掛在星海樹上的燈籠,輕輕搖晃。

織憶族用最純淨的記憶絲爲巡星舟重新縫製了船帆。新的船帆上,七界符號與回聲界的聲紋、織憶界的絲絡交織在一起,微風拂過時,帆面會浮現出流動的畫面:源初界的森林抽出新芽,回聲界的聲紋山噴出光帶,織憶族的紡車轉動不停……全是他們走過的痕跡,像一本攤開的星海日記。首領還送了阿木一盒“憶絲錠”,錠子裏的絲線在光下會變幻色彩:金色是喜悅,藍色是思念,綠色是希望,紫色是寧靜,每種顏色的絲線觸碰時,都會傳來對應的記憶片段,溫暖得讓人鼻尖發酸。

離別的時候,紡錘星球的南北極升起兩道巨大的光紡車,紡車轉動時,無數記憶絲被拋向星海,絲的末端繫着織憶族的祝福聲。阿木站在船頭,看着那些絲線自動連接了回聲界與源初界的星軌,原本分散的光帶被織成細密的網,網眼處不斷生出新的星點,像記憶在不斷繁衍。織憶族首領隔着紫靄揮手,他的聲音順着絲線傳來:“記憶不是鎖,是橋啊。”

“下一站是‘鏡影界’。”墨塵的龍鳳杖指向星圖邊緣,那裏有片閃爍着金屬光澤的星雲,星雲中心隱約能看見無數倒影,像散落的碎鏡。“傳說那裏的生靈能在倒影中看見未來,只是……”老人的金煙突然黯淡,“先代巡星人的記錄裏,鏡影界的倒影從三百年前就開始扭曲,沒人知道里面藏着甚麼,只留下一句‘影中藏影,鏡裏有鏡’。”

阿木展開新的船帆,記憶絲在陽光下閃爍,像撒了把碎鑽。他突然想起織憶族首領的話,低頭看向生之劍——劍身上的綠紋與帆面上的記憶絲產生共鳴,浮現出模糊的倒影:是鏡影界的輪廓,輪廓裏有無數個自己,每個都握着不同的武器,站在不同的星軌上,有的在微笑,有的在皺眉,有的在揮劍……像無數種可能的未來在眼前鋪開。

光蝶們拖着九色彩帶飛向鏡影界,絲帶劃過的地方,記憶絲紛紛亮起,像在爲他們引路。巡星舟駛過之處,紫靄漸漸散去,露出底下被記憶絲連接的星羣,那些星羣不再是孤立的光點,而像串在絲線上的珠子,輕輕一碰就發出和諧的共鳴,像首未完的歌。

阿石摸着胸口的星晶,晶面已恢復光滑,只是偶爾會閃過織憶族紡車的影子,還有阿木剛纔站在船頭的背影——他知道,這段新的記憶,將和之前的所有經歷一起,成爲他們編織星海未來的又一根絲線。而那根線的盡頭,無論藏着甚麼,一定都值得他們踏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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