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流與猜忌

靜默核心的成功，如同在“熔爐之眼”這片深潭中投下了一塊巨石。凱登、莉亞娜和索拉里斯博士，這個原本處於邊緣位置的特別項目組，一夜之間成爲了整個基地的焦點。來自不同部門、懷着不同目的的目光，開始聚焦於這間位於巖壁深處的實驗室。

凱登能清晰地感受到這種變化。當他走在基地寬闊的通道中時，投向他的目光不再僅僅是之前那種對“特殊樣本”的好奇，而是混合了敬畏、探究、嫉妒，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一些低階的研究員會在他經過時下意識地讓開道路，彷彿他周身都瀰漫着那種令能量失效的“場”。而一些身着高級軍官制服或裁判所深色服飾的人，則會刻意地停下腳步，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彷彿在評估一件威力巨大但同樣危險的雙刃劍。

索拉里斯博士的實驗室權限被提升到了最高級別，資源配給也前所未有的充裕。但與之相對的，是來自基地高層，尤其是軍方和裁判所方面，日益增長的壓力和頻繁的“視察”。

“凱登，莉亞娜，”一天下午，索拉里斯送走了一撥來自最高指揮部的觀察員後，揉了揉眉心，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將軍對我們的進度很滿意，但對核心的‘唯一性’和‘不可複製性’表示擔憂。”

他走到主控臺前，調出了一份加密文件。“他們希望我們能儘快解析出你能力的‘原理’，找到一種不依賴你個人，就能爲靜默核心‘賦能’的方法。或者……至少找到一種可以大規模生產、哪怕效果弱化版本的替代方案。”

莉亞娜立刻皺起了眉頭：“這根本違背了基本邏輯！凱登的能力是一種現象，是結果，其背後的原理可能完全超出了我們現有的知識體系。強行用現有的能量理論去套用，就像是用流體力學去解釋光的波粒二象性，只會走入死衚衕！”

“我明白，莉亞娜法師。”索拉里斯嘆了口氣，“但軍方需要的是可以列裝的武器，是能形成規模優勢的裝備，而不是一件獨一無二的、依賴特定個人的‘藝術品’。裁判所那邊……態度則更微妙。”他壓低了聲音，“他們一方面承認靜默核心在對抗暮光腐蝕上的價值，但另一方面，他們對核心同樣能無效化神力這一點，始終耿耿於懷。幾位高階神官私下向我表達過‘憂慮’，認爲這種不分敵我、否定一切神恩的力量，其本質可能更接近‘虛無’，而非拯救。”

凱登沉默地聽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工作臺上另一顆剛剛完成賦能的靜默核心。冰涼的觸感讓他保持冷靜。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當他選擇展現出這種能力時，就註定會被捲入各方勢力的漩渦中心。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凱登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卻堅定，“我們需要更多的數據，不僅僅是核心性能的數據，還有……關於我自身能力來源的線索。”

他的目光投向實驗室角落的一個密封儲藏櫃，裏面存放着索拉里斯多年來收集的各種奇異物品，包括一些從上古遺蹟中發掘出來的、無法用現有技術解釋的機械殘骸。“博士，您之前提到過，您在研究古代機械文明時，發現過一些……可能與‘現實穩定’相關的記載或實物？”

索拉里斯眼睛一亮，隨即又謹慎地看了看實驗室門口，確認隔音場處於激活狀態。“是的，有一些零散的記錄和實物，但大多殘缺不全，被視爲無用的古董或無法理解的怪異裝置。你的意思是……”

“或許我的能力並非憑空產生。”凱登說道，“或許在過去的某個時代，也存在過類似的現象，或者……技術？”

這個想法爲研究打開了新的方向。在索拉里斯的授權下，他們調閱了基地資料庫中所有關於上古機械文明、失落技術以及異常能量現象的加密檔案。莉亞娜負責從奧術理論的角度進行篩選和解讀，而凱登則依靠他對機械的本能直覺，去感受那些古老圖紙和殘骸描述中可能存在的共鳴。

幾天後，莉亞娜在一份破損嚴重的、用某種未知合金薄片記載的文獻中，發現了一段極其晦澀的描述，其用語風格與她所知的任何奧術或神學體系都截然不同。文獻提到了“基準現實維護協議”、“局部法則覆寫抵抗單元”等完全陌生的術語。

“看這裏，”她指着經過複雜算法修復後顯現出的一行模糊符號，“這個結構描述，和你設計靜默核心內部的那些‘抑制紋路’，在幾何拓撲上有驚人的相似性！雖然實現方式可能不同，但追求的‘效果’……指向一致！”

與此同時，凱登在觀察一個被稱爲“卡恩多面體”的上古機械殘骸的全息掃描圖時，感到一種奇異的、微弱的“熟悉感”。那殘骸由無數個不斷緩慢移動、變換的微小金屬面構成，其運動軌跡看似混亂，卻隱隱符合某種極其複雜的數學規律。

“它……好像在‘呼吸’，”凱登凝視着圖像，喃喃道，“一種非常緩慢，但非常穩定的……‘排斥’的呼吸。”

他將手輕輕放在顯示着掃描圖的操作檯上，閉上眼睛，嘗試着去模擬、去共鳴那種極其微弱的頻率。

突然，操作檯發出一陣過載的嗡鳴，全息圖像劇烈閃爍了幾下，熄滅了。實驗室的燈光也同時暗了一瞬，才恢復正常。

“怎麼回事？”索拉里斯從隔壁房間衝了進來。

“能量波動！”莉亞娜看着監測儀上剛剛記錄下的一個短暫而尖銳的峯值，“來源……是凱登和那個上古殘骸的圖像！雖然很微弱，但性質……和靜默核心啓動時的頻譜特徵有部分重疊！”

三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凱登的能力，竟然能與上古的造物產生共鳴？！

然而，還沒等他們深入探究這次意外的發現，更大的麻煩接踵而至。

當天晚上，基地內部發生了一起嚴重的“事故”。一間進行常規奧術能量武器測試的實驗室突然發生了原因不明的能量失控，昂貴的測試設備大部分損毀，幸無人員傷亡。事故調查報告很快出來，結論是“設備老化與操作失誤”。

但索拉里斯卻私下找到了凱登和莉亞娜，臉色異常難看。

“事情沒那麼簡單。”他關緊房門，激活了所有的隔音和反監測裝置，“我調取了事故實驗室周邊的能量監控記錄，發現在事故發生前大約三十秒，那個區域的靈風背景活性，出現了短暫的、不正常的……抑制。幅度很小，幾乎在誤差範圍內，但模式和靜默核心被動散發的干擾波紋……高度相似。”

凱登的心猛地一沉。

“有人……在暗中使用靜默核心？或者類似的東西？”莉亞娜的聲音帶着寒意。

“或者更糟，”索拉里斯的聲音壓得更低，“有人試圖複製凱登的能力，但失敗了，導致了失控。那起‘事故’，可能是一次不成功的實驗引發的災難。”

這個推測讓實驗室內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如果基地內部有其他勢力在暗中進行類似的研究，並且手段如此激進危險，那意味着他們已經身處看不見的刀鋒之上。

“我們必須加快速度。”凱登看着儲藏櫃的方向，眼神變得銳利，“在我們被別人的魯莽實驗炸上天之前，得先弄清楚，我們手裏的‘火種’，究竟是希望之光，還是毀滅之焰。”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基地更深層、更隱祕的某個房間裏，一個模糊的投影正在聽取彙報。投影那頭的人影低沉地說道：“……目標與‘遺產’產生共鳴已確認。加快‘引導’進程，必須在裁判所那些頑固的蠢貨意識到他的真正價值之前，讓他接觸到‘核心’。”

暗流，在熔爐之眼的光亮之下，愈發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