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靜默核心

凱登的想法點燃了實驗室新一輪的研究熱情。工作臺變成了他的新戰場，只不過這次的敵人不是破損的機甲，而是如何將一種抽象的能力轉化爲具象的、可複製的機械造物。

他選擇了一個標準制式的、拳頭大小的機甲備用能量核心作爲基礎。這種核心本身結構堅固，內部蘊含着複雜的能量轉化和穩定結構，是理想的改造平臺。莉亞娜負責理論支持，她利用自己對靈風本質的理解，設計了一套極其複雜的微型導流符文網絡，這些符文並非用來引導能量，而是用來在裝置啓動初期，幫助“塑造”凱登注入的那種排斥性力場的形態，使其更加穩定和定向。索拉里斯則提供了實驗室最高權限的資源支持，調來了各種稀有的導能材料、精密加工設備，以及負責解決一些跨領域的理論難題。

凱登的工作則是最核心，也是最困難的。他需要親手在能量核心的內部和外部，雕刻、嵌入、調整那些基於他自身感知而設計的“抑制紋路”。這些紋路並非傳統的能量通道，它們不傳導，反而更像是一種“約束”和“定義”的框架，用來容納和固化他那獨特的“場”。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他需要一邊維持着能力的微弱輸出，一邊用刻刀以微米級的精度進行作業，稍有差錯，整個核心就會過載報廢，甚至引發小範圍的能量失控。

“頻率不對……這裏的諧振點需要偏移千分之三……”凱登滿頭大汗，對着放大鏡下的一個細微結構喃喃自語。他的眼睛裏佈滿了血絲，但眼神卻異常專注。莉亞娜在一旁緊盯着靈風監測儀，實時彙報着能量流動的細微變化，充當着他的“眼睛”。

“左側第三回路靈風流速異常！凱登，快調整！”莉亞娜突然喊道。

凱登手腕極其穩定地一顫，刻刀尖端的能量微調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角度。監測儀上跳動的危險讀數瞬間平復下來。

“平衡點……就要找到了……”他嘶啞地說，聲音裏帶着一種工匠接近完成傑作時的顫慄。

終於，在經過不知多少次失敗和調整後，一個看起來比標準能量核心更加複雜、表面覆蓋着無數細微銀灰色紋路的裝置，靜靜地躺在工作臺中央。

“開始最終測試。”索拉里斯的聲音通過實驗室的通訊器傳來，他本人則在主控室內，通過多重防護觀察着一切。

凱登深吸一口氣，最後一次檢查了裝置的每一個連接點，然後，將雙手輕輕覆蓋在裝置兩側。他閉上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樣猛烈地激發能力，而是以一種溫和而持續的方式，將自己的意志，那種對一切非物理法則的“否定”意念，如同注入清水般，緩緩導入裝置內部。

裝置表面的銀灰色紋路依次亮起微光，如同呼吸般明滅了幾次，最終穩定下來，發出一種低沉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嗡鳴聲。一種奇異的“靜謐感”開始以裝置爲中心，向四周擴散。

“成功了？”索拉里斯的聲音帶着壓抑不住的激動。

凱登緩緩收回手，感到一陣強烈的精神疲憊襲來，幾乎站立不穩。莉亞娜連忙扶住他，同時目光緊盯着監測設備。“試試看。”凱登的聲音虛弱，但帶着一絲期待。

莉亞娜謹慎地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個最簡單的照明術光球。當光球進入以裝置爲中心、半徑約三米的範圍內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光球沒有閃爍，沒有變形，而是如同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徹底吞噬了一般，悄無聲息地熄滅了，彷彿從未存在過。

莉亞娜瞳孔微縮，又迅速嘗試了幾個不同系別的低階法術——一個微弱的火焰箭，一個安撫情緒的精神波動，甚至一個構造系的小型力場屏障。結果毫無二致。所有法術在進入那個無形區域後，都瞬間失效，沒有能量碰撞，沒有殘餘波動，只有徹底的、絕對的“無”。

“這不是法術反制……這不是任何已知的干擾或屏蔽……”莉亞娜的聲音帶着震撼，“這是……徹底的無效化！是法則層面的否定！”

索拉里斯在主控室內看着各項監測數據，興奮得幾乎手舞足蹈：“有效半徑穩定在三米左右！持續時間……已經超過十分鐘了！而且能量波動極其平穩！我們成功了！我們創造了歷史！”

他們將這個劃時代的裝置命名爲——“靜默核心”。

在接下來的密集測試中，他們驗證了靜默核心對各種超自然力量的普適性無效化。奧術魔法、神力祝福、暮光腐蝕……只要其存在依賴於靈風，在靜默核心的影響範圍內，都失去了效用。而且，它的效果是持續性的，一旦被凱登“充能”啓動，就不再需要他持續維持，這對於實際應用至關重要。

然而，成功的喜悅並未持續太久。幾天後，索拉里斯帶着一份加密命令，面色凝重地找到了正在嘗試優化核心結構的凱登和莉亞娜。

“將軍的命令。”索拉里斯將命令板放在工作臺上，語氣沉重，“最高指揮部對靜默核心的初步測試結果非常滿意。他們要求我們立即開始着手……量產化的準備工作。目標是在三個月內，優先裝備至少一個精銳特種作戰小隊，用於執行鍼對性的高風險任務。”

莉亞娜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反對：“這太冒險了！博士！我們目前對靜默核心的長期運行穩定性、多次充能後的性能衰減、乃至可能存在的未知副作用，都還缺乏足夠的數據！而且，核心的製作完全依賴於凱登的特殊能力，每一顆都需要他耗費大量心神來‘賦能’，量產談何容易？這簡直是把未知的風險直接推向戰場！”

“這是命令，莉亞娜法師。”索拉里斯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臉上帶着深深的疲憊，“我據理力爭過了，但前線傳來的戰報一次比一次糟糕。奧術聯邦和暮光教廷活動的頻率和協調性都在增加，我們常規部隊的損失越來越大。最高指揮部認爲，我們必須抓住每一個可能改變戰局的‘優勢’，即使它還不完善。”

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凱登：“凱登，你的意見呢？”

凱登撫摸着工作臺上那顆散發着微弱嗡鳴的靜默核心，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保持着一絲清醒。他理解軍方的急迫，也深知這裝置可能帶來的改變。但莉亞娜的擔憂不無道理，這力量太未知，太不受控。

“我需要更穩定的賦能方法，也需要確認這東西不會對使用者產生危害。”凱登最終開口說道，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在完成這些之前，我不支持大規模量產。”

索拉里斯嘆了口氣：“我會將你們的意見再次反饋上去。但……做好心理準備，軍令如山。”

當晚，凱登留在實驗室，繼續對靜默核心進行極限測試，試圖找出其穩定的邊界。莉亞娜則埋首於大量的監測數據中，試圖建立更精確的數學模型來預測核心的行爲。

突然，莉亞娜發出一聲低呼：“凱登，你過來看這個！”

凱登走到她的終端前，看到屏幕上顯示着一段高速記錄的靈風流向數據，是在之前一次高強度測試中捕獲的。

“看這裏，當核心的靜默場達到峯值強度時……”莉亞娜指着一段異常曲折的頻譜線，“那些被‘無效化’的能量……它們似乎不是簡單地消散了。監測器捕捉到了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跨維度滲漏跡象。”

她抬起頭，臉色在終端屏幕的冷光映照下顯得有些蒼白：“就像用力按壓一個充滿氣的氣球，壓力會通過氣球壁傳遞到內部。當你的靜默場強行將那些能量從我們的現實‘排除’出去時，它們可能……被擠壓到了鄰近的、我們無法感知的維度或者層面。”

她嚴肅地看着凱登，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憂慮：“我擔心，我們使用靜默核心越頻繁，強度越大，就越像是在一層脆弱的現實隔板上不斷敲打。遲早……會引起隔板另一邊，某些存在的注意。”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紅色警報突然毫無預兆地淒厲響起！索拉里斯急促的聲音通過廣播傳遍整個實驗室：

“所有人員注意！立刻到中央主控室集合！有緊急情況！重複，立刻到主控室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