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亡的界標

那聲源自世界基底的、清晰的“撕裂”迴響，如同喪鐘般在凱登腦海中久久震盪，將他最後一絲猶豫也徹底擊碎。安全屋內，應急電源提供的紅光忽明忽滅，映照着他和莉亞娜蒼白而驚悸的臉。牆壁上那些失效的防護符文，如同死去的蜉蝣，無聲地訴說着剛纔發生的一切是何等異常與恐怖。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莉亞娜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她快速抓起旁邊準備好的行囊，“剛纔的動靜太大了，就算基地的常規監測系統可能因爲靜默場干擾而失靈，但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眼睛……還有你感覺到的那些‘視線’……它們一定也察覺到了！”

凱登強撐着因過度消耗和精神衝擊而虛軟的身體站起來，他的目光掃過房間裏那幾顆剛剛因他無意識爆發而能量水平異常波動的靜默核心。它們現在是他唯一的依仗，也是可能引來更大災禍的源頭。

“走！”他沒有多餘的話，將核心迅速收起，背起自己的工具包。

索拉里斯博士安排的逃生路線，是一條早已被遺忘的、用於緊急疏散和維護深層管道的狹窄通道。入口隱藏在安全屋儲藏室一個活動的貨架後面，瀰漫着濃重的灰塵和金屬鏽蝕的氣味。通道內一片漆黑，只有他們攜帶的便攜光源照亮前方不足數米的範圍，腳下是溼滑的冷凝水和不知名的粘稠污物。

他們不敢使用任何可能產生能量波動的照明設備，只能依靠最基礎的化學光棒。凱登走在最前面，他的機械師本能讓他對管道結構和潛在危險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覺。莉亞娜緊隨其後，她的奧術視覺雖然被項圈限制，但仍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圍能量的流動，避開那些不穩定的靈風節點。

通道蜿蜒向下，深入地底，彷彿沒有盡頭。空氣中氧含量逐漸降低，兩人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寂靜中，只有他們壓抑的腳步聲、衣料摩擦管壁的窸窣聲，以及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聲。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並且有新鮮的、帶着泥土和植物腐爛氣息的空氣流入。出口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抵達出口時，凱登猛地停下腳步，伸出手臂攔住了莉亞娜。他側耳傾聽，眉頭緊緊皺起。

“外面……有聲音。”他低聲道，聲音在狹窄的管道里產生迴音。

不是基地巡邏隊整齊的腳步聲，也不是野獸的嚎叫。那是一種更加雜亂、更加……狂熱的低語和嘶吼，其間還夾雜着某種沉重物體拖曳地面的摩擦聲，以及一種令人牙酸的、彷彿金屬在被強行扭曲的噪音。

莉亞娜也凝神感知，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是混沌獸羣！還有……被嚴重腐蝕的構裝體！它們怎麼會聚集在這裏？！這片區域應該是安全的！”

混沌獸羣，是受到不穩定靈風或虛空能量污染而變異、瘋狂的生物聚合體，它們沒有理智，只有毀滅的本能。而被暮光腐蝕的構裝體，更是極其難纏的敵人。

“出口被堵住了。”凱登冷靜地判斷，“不是巧合。”

他們被困住了。後有追兵（基地的，或者其他勢力的），前有未知的敵人。這顯然是精心策劃的圍剿。

“怎麼辦？”莉亞娜看向凱登，在這種絕境中，她下意識地將決策權交給了這個總能創造奇蹟的機械師。

凱登沒有立刻回答。他閉上眼睛，再次嘗試去感受自己那變得愈發敏感的能力。他不再試圖去主動“排斥”甚麼，而是像之前感應“卡恩多面體”那樣，去感知周圍空間的“狀態”。

一種粘稠的、充滿惡意的“壓力”從出口方向傳來，那是混沌獸羣和腐蝕構裝體散發出的扭曲力場。而在他們來的方向，隱約有幾道更加隱晦、但目標明確的“視線”正在快速接近——追兵來了。

前狼後虎。

突然，凱登的感知觸及到了通道側壁的某個點。那裏，能量的流動呈現出一種極其微弱、但異常“有序”的_pattern_，與周圍混沌的環境格格不入。那感覺……很像“卡恩多面體”散發出的那種微弱波動，但更加古老，更加……基礎。

“這裏。”凱登猛地睜開眼，指向側壁一處覆蓋着厚厚苔蘚和鏽跡的地方，“這後面……有東西。”

時間緊迫，不容猶豫。凱登迅速從工具包裏拿出高頻震動切割器，調整到最小功率，開始小心翼翼地切割那塊金屬壁。莉亞娜緊張地警戒着後方。

金屬板比想象中要薄，切割器很快便將其切開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後面露出的，不是岩石，而是另一條更加古老、更加狹窄的通道，內壁光滑，材質非金非石，閃爍着一種幽冷的、自行發出的微光。

“這是……上古遺蹟的通道？”莉亞娜驚訝道。

“進去！”凱登當機立斷。

兩人迅速鑽入新的通道，凱登反身將切下的金屬板勉強復位。就在他們進入新通道的瞬間，一股無形的、溫和但堅定不移的力量掃過整個管道，將他們的氣息、腳印，甚至能量殘留都徹底抹去。通道入口處的材質彷彿具有生命般，微微蠕動，將切割的痕跡快速“癒合”。

幾乎就在同時，他們原先所在的管道出口方向傳來了混沌獸羣瘋狂的撞擊聲和腐蝕構裝體的能量爆炸聲，而他們來的方向，也響起了追兵急促的腳步聲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鳴。

然而，所有這些聲音，在觸及到這條古老通道入口時，都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壁障隔絕，迅速減弱、消失。通道內，只剩下一種絕對的、令人心安的寂靜，以及那永恆的、幽冷的微光。

他們暫時安全了。

兩人沿着這條不知通往何處的上古通道前行。通道內空氣清新，溫度恆定，牆壁上偶爾會出現一些無法理解的、不斷緩慢變化的幾何圖案。

“這條通道……它在保護我們？”莉亞娜撫摸着光滑冰冷的牆壁，感受着其中蘊含的、與她所知任何一種力量體系都不同的平和波動。

凱登點了點頭，他的感知在這裏變得更加清晰。他能“聽”到這條通道如同一個活物，在緩慢地“呼吸”，維持着自身內部的穩定，並將外界的混亂與惡意排斥在外。這種感覺，與他使用能力時的“排斥”有相似之處，但更加宏大，更加……自然。

“它……認識靜默核心。”凱登突然說道。他感覺到揹包裏的靜默核心，在這條通道中散發出一種微弱的、如同遊子歸家般的共鳴。

他們不知道這條通道通往何處，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們的是甚麼。但至少在此刻，他們擺脫了迫在眉睫的追殺，踏入了一個可能隱藏着更多關於上古文明、關於凱登自身祕密的未知領域。

流亡之路，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岔路口，指向了被時光掩埋的深處。而他們所追尋的答案，或許就藏在這條散發着幽冷微光的古老通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