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2章 遠征序曲

灰巖鎮的日子在一種表面平靜、內裏緊繃的節奏中流逝了半個月。石語者大廳深處的安全屋成了小隊臨時的避風港與工坊。空氣中瀰漫着草藥膏的苦澀氣味、老鐵砧熔鍊金屬的焦糊味，以及羊皮紙上墨水的淡淡氣息。

凱登的狀態是衆人最關心的。他肉體的傷勢在矮人特效藥膏和自身強大恢復力下已基本痊癒，但精神層面的損耗恢復得極爲緩慢。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靜坐冥想，意識沉入與靜默核心的深層溝通中。那枚核心彷彿一個無底洞，貪婪地汲取着周圍稀薄的靈風，緩慢地補充着在“心腔”中近乎枯竭的力量。凱登能感覺到，核心內部那融合了“淨化之池”能量的乳白光暈正與原本的幽暗底色更加緊密地交織，對“秩序”與“存在”的感知越發敏銳，但主動引導和爆發力量時，依舊能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滯澀與疲憊。他知道，這需要時間，更需要……契機。

莉亞娜幾乎足不出戶，她面前的桌子上堆滿了從峽谷帶回的筆記、樣本和分析草圖。她試圖構建一個更完整的模型，將“基石”文明的技術體系、暮光教廷的扭曲應用、以及奧術聯邦的能量理論進行交叉比對。進展緩慢卻堅定，她偶爾會興奮地拉着凱登或老鐵砧，指出某個能量回路的相似性，或是某種腐蝕痕跡背後可能蘊含的特定儀式。

老鐵砧的工坊裏叮噹作響。他沒有嘗試複製靜默核心那樣的神蹟，而是將研究重點放在了“應用”上。利用從峽谷帶回的“地脈沉金”和一些稀有晶體，他成功改進了衆人的裝備。他爲凱登的戰斧增加了更高效的能量導流槽，爲莉亞娜打造了一副能短暫偏轉能量攻擊的腕盾，甚至給石爪的飛斧斧刃鍍上了一層能加劇能量結構瓦解的奇異金屬膜。用他的話說：“打鐵要趁熱，打架要趁手！”

暗石和燧石則與格隆大叔保持着密切溝通。風語氏族的情報網絡正在全力運轉，試圖穿透籠罩在南方的迷霧。石爪耐不住寂寞，傷好後便主動承擔起了在鎮內打探消息的任務，他粗獷的外表和矮人身份是最好的掩護。

這天傍晚，格隆將衆人召集到議事廳，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攤開一張巨大的、標註着諸多符號的南部區域地圖，上面除了鏽蝕走廊，還涵蓋了廣袤的“泣血谷”、“幽影沼澤”以及更南方的一些人類城邦和未知地帶。

“情況不太妙。”格隆的手指重重地點在“泣血谷”的位置，“我們最新的消息證實，那裏在一個月前發生了一次大規模的能量爆發，規模遠超之前在鏽蝕走廊記錄到的任何一次。爆發之後，整個山谷被一種不祥的暗紅色能量迷霧籠罩，任何進入的偵察隊都失去了聯繫。有逃出來的外圍傭兵描述，他們在迷霧邊緣看到了……活動的、巨大的、彷彿由鮮血和骸骨構成的陰影，以及穿着灰袍的身影。”

他的手指又移向“幽影沼澤”：“這裏，原本就是奧術聯邦與幾個土着部落的爭議之地，近來沼澤深處的‘腐化’現象急劇加重，大量的動植物發生恐怖畸變，並且開始有組織地襲擊邊緣村落。倖存的村民提到，襲擊者中混雜着‘沉默的灰衣人’。”

最後，他的手指劃過幾個主要的人類城邦：“鐵砧堡、落帆港、還有奧術聯邦邊境的幾座城市，近幾個月都出現了人口失蹤案件激增的現象，失蹤者大多是流浪漢、孤兒或是邊緣的冒險者，起初並未引起太大注意。但根據我們交叉對比的情報，這些失蹤案發生的時間和地點，與監測到的微弱‘虛無’能量波動存在某種重合。”

格隆抬起頭，看向凱登：“看起來，灰袍者和他們背後的力量，並非只在鏽蝕走廊活動。他們的觸手伸得很長，而且似乎在多個地點同時進行着某種……需要大量‘活體材料’和特定環境的大型儀式或實驗。泣血谷的能量爆發，很可能就是一次成功的，或者接近成功的嘗試。”

議事廳內一片寂靜。儘管早有預料，但當證據如此清晰地擺在面前時，那股無形的壓力還是讓每個人都感到呼吸沉重。敵人並非盤踞一地的匪徒，而是一個佈局深遠、圖謀甚大的龐大組織。

“我們必須去。”凱登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走到地圖前，目光掃過那些被標記的地點，最終停留在南方的廣袤區域，“不能等他們準備就緒。我們必須主動出擊，查明真相，在他們造成無法挽回的災難之前，阻止他們。”

他的決定無人反對。被動防禦只會讓黑暗不斷蔓延。

“我們的第一個目標？”暗石問道。

凱登的手指落在了“泣血谷”上。“這裏能量爆發的規模最大，可能留下的線索也最多，風險也最高。但正因爲如此，我們必須先去那裏。搞清楚他們到底做了甚麼，才能判斷他們下一步想幹甚麼。”

莉亞娜補充道：“而且，‘泣血谷’是上古戰場，空間結構特殊。如果暮光教廷在那裏進行大規模儀式，很可能與利用那裏的空間脆弱性有關，這與他們試圖撕裂現實、擴大‘虛無’的終極目標相符。”

老鐵砧摩拳擦掌：“正好試試老夫的新傢伙！”

格隆點了點頭：“我會爲你們準備最快、最隱蔽的路線，以及沿途風語氏族聯絡點的信息。但一旦離開鏽蝕走廊的範圍，我們能提供的直接幫助就非常有限了。南方的人類國度局勢複雜，奧術聯邦的眼線無處不在，還有各種地方勢力和危險的野生地帶……你們必須萬分小心。”

接下來的幾天，遠征的準備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格隆提供了詳細的路線圖和幾份用於在不同勢力範圍證明身份（當然是僞造的）的文件。老鐵砧將最後一批改進的裝備分發下去，並準備了充足的維修工具和備用材料。莉亞娜整理了所有的研究筆記和可能用到的參考資料。暗石和燧石檢查了所有的武器和彈藥。石爪則弄來了幾頭耐力驚人、適應長途跋涉的巨型山地蜥蜴作爲坐騎。

出發的前夜，月光（透過鏽蝕走廊特有的昏沉天幕）蒼白地灑在院子裏。凱登獨自一人站在星空下，感受着懷中靜默核心平穩的搏動，以及南方那片未知土地上隱約傳來的、混亂而強大的能量回響。

莉亞娜悄然走到他身邊，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一個用細銀鏈穿着的、鑲嵌着一小塊淡藍色記憶水晶的吊墜戴在他的脖子上。

“這裏面記錄了我能整理出的、所有關於奧術聯邦能量體系、已知神只特性以及一些常見危險生物的資料，”她輕聲說，“還有……‘基石’符文的一些基礎構型解析。也許在路上能用得到。”

凱登握住吊墜，水晶觸手微溫，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莉亞娜精心梳理的知識與濃濃的關切。“謝謝。”他將吊墜貼身收好，“我們會找到答案的，莉亞娜。無論前面有甚麼。”

莉亞娜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動搖的堅定，心中的擔憂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他並肩而行的決心。“嗯。”

第二天黎明，一支小型隊伍在灰巖鎮最偏僻的側門悄然出發。凱登、莉亞娜、暗石、石爪、老鐵砧、燧石，六人騎着強壯的山地蜥蜴，帶着簡單的行囊和堅定的意志，離開了這座給予他們短暫庇護的鋼鐵小鎮。

坐騎的蹄鐵踏在佈滿碎石的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漸行漸遠。他們沿着格隆指引的、避開主要商道和奧術聯邦哨卡的小徑，向着南方，向着那片被標記爲“泣血谷”的、瀰漫着不詳暗紅迷霧的土地，開始了真正的——

餘燼遠征。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南方荒原的地平線上，而在他們身後，灰巖鎮的陰影中，幾雙來自不同勢力的眼睛，默默注視着他們的離去。遠征的序曲已然奏響，而真正的風暴，還在遠方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