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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被格格追問的“西洋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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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爺府的角門虛掩着,像只半睜的眼睛。劉陽明貓着腰溜進去時,靴底踩斷的枯枝發出 “咔嚓” 輕響,驚得牆根的蟋蟀戛然噤聲。夜色比剛纔更濃,廊檐下的宮燈被風吹得搖晃,光影在青磚上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像無數雙窺視的眼睛。

他貼着迴廊的柱子往前走,工具包裏的撬棍硌着腰側,冰涼的觸感讓他保持清醒。書房的方向隱約傳來談話聲,八爺的笑聲混着瓷器碰撞的脆響,像淬了毒的蜜糖。劉陽明繞到書房後窗,藉着月光瞥見裏面的情景 —— 紫檀木盒就擺在八仙桌上,旁邊放着只銀酒壺,八爺正和個穿粉裙的少女說笑,少女的髮間插着支孔雀藍的點翠簪,在燈光下泛着幽光。

“那工匠還沒走?” 少女的聲音像風鈴,帶着幾分嬌憨。

“快了,” 八爺的手指在木盒上輕輕敲擊,“不過是個修鐘的,哪配在府裏過夜。”

劉陽明的心臟猛地一縮。這少女想必就是八爺的女兒,人稱 “明慧格格”,史書裏說她性情驕縱,卻極受寵愛。他正想找機會溜進書房,就聽見身後傳來環佩叮噹的聲響,回頭一看,明慧格格正站在海棠樹下,手裏把玩着塊西洋懷錶,月光在她臉上投下淡淡的絨毛。

“你就是那個會修鐘的工匠?” 格格的目光落在他沾滿機油的工裝上,像發現了新奇的玩意兒,“我聽說你懂西洋物件?”

劉陽明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下意識地往工具包後縮了縮,撬棍的輪廓在布料下若隱若現:“小…… 小人只會修鍾,不懂甚麼西洋物件。”

“騙人!” 格格突然上前一步,懷錶的鏈條在她腕間晃動,“我這懷錶停了三天,府裏的工匠都修不好,你若能修好,我就信你。” 她把懷錶往他手裏一塞,冰涼的金屬殼帶着少女的體溫。

劉陽明的手指觸到懷錶的瞬間,就認出這是瑞士產的琺琅表,錶盤上的羅馬數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見。他修過不少古董表,對這種機芯瞭如指掌,可此刻卻巴不得自己一無所知。

“格格的東西太金貴,小人……”

“少廢話!” 格格叉着腰,點翠簪上的珠翠晃得人眼花,“修不好我就告訴阿瑪,說你私闖內院,圖謀不軌!”

遠處傳來巡夜侍衛的腳步聲,劉陽明知道不能再僵持。他趕緊打開懷錶後蓋,藉着宮燈的光查看機芯,果然是發條卡住了。他用修鐘的小鑷子輕輕一撥,齒輪 “咔噠” 一聲開始轉動,指針緩緩走動起來。

“好了。” 他把懷錶遞回去,指尖的機油蹭在琺琅錶盤上,留下個黑印。

格格驚喜地接過懷錶,卻沒看時間,反而盯着他的手:“你果然懂!那你肯定見過西洋鏡吧?我聽傳教士說,那鏡子能照出千里外的景象,是真的嗎?”

西洋鏡?劉陽明的心臟驟然停跳。他想起現代的望遠鏡,甚至投影儀,這些在清代都被稱爲 “西洋鏡”。若是說實話,定會被當成妖言惑衆;若是說不知道,又會被這驕縱的格格糾纏不休。

“西洋鏡……” 他故意放慢語速,大腦飛速運轉,“其實就是利用光的反射,就像…… 就像把兩面鏡子對着放,能照出層層疊疊的影。” 他想起中學物理課上的凹面鏡成像原理,儘量用淺顯的話解釋。

“光的反射?” 格格皺起眉頭,顯然沒聽懂,“甚麼是光?是蠟燭的光,還是太陽的光?”

“都是。” 劉陽明指着廊檐下的宮燈,“光走直線,遇到鏡子就會轉彎,西洋鏡就是讓光轉了很多個彎,把遠的東西變近了。” 他一邊說一邊往後退,想借機溜走。

可格格卻追了上來,點翠簪幾乎要戳到他臉上:“那你會做嗎?我要一個能看到南巡隊伍的西洋鏡!”

劉陽明的後背撞到棵海棠樹,樹皮的粗糙硌着脊樑骨。他突然瞥見書房的窗戶開了條縫,八爺的影子正映在窗紙上,顯然在偷聽。冷汗瞬間溼透了工裝 —— 八爺早就知道他在外面,卻故意讓格格糾纏,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 “西洋本事”。

“格格饒命,” 他趕緊作揖,故意露出笨拙的樣子,“小人只會修,不會做。那西洋鏡得用琉璃打磨,府裏沒有那樣的料子。”

“我有!” 格格突然拍手,“阿瑪給我買過西洋琉璃,就放在我的梳妝盒裏!” 她拽着劉陽明的胳膊就往內院走,“你跟我來,做出來我賞你銀子!”

劉陽明被拽得一個踉蹌,工具包掉在地上,撬棍滾了出來,在月光下閃着冷光。書房的窗戶 “吱呀” 一聲關上了,八爺的影子消失在窗紙後。他知道自己掉進了陷阱 —— 進內院等於私闖閨閣,是殺頭的罪;不去,又會被格格纏得脫不開身。

“格格,” 他猛地停住腳步,聲音發顫,“八爺還在書房等小人修座鐘,若是耽誤了,小人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格格的腳步頓住,顯然想起了父親的嚴厲。她跺了跺腳,把懷錶往他手裏一塞:“那你先去修鍾,修完了立刻來找我!要是敢跑,我就讓阿瑪拆了你的骨頭!”

劉陽明趕緊撿起工具包,頭也不回地往書房跑。路過八仙桌時,他瞥見紫檀木盒的鎖孔在燈光下泛着光,與懷錶的機芯紋路驚人地相似。他的心突然一跳 —— 這木盒的鎖,說不定能用懷錶的發條打開。

推開書房門的瞬間,八爺正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把玩着那枚裂開的鳳紋玉佩。“修好了?” 他的目光在劉陽明身上打轉,像在打量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

“是,八爺。” 劉陽明的手在背後握緊懷錶,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

“那就退下吧。” 八爺揮揮手,眼睛卻沒離開他的工具包。

劉陽明躬身退到門口,腳剛跨過門檻,就聽見八爺慢悠悠地說:“明慧被慣壞了,要是說了甚麼胡話,劉師傅別往心裏去。”

他的後背爬滿冷汗。八爺這話既是警告,也是試探。劉陽明沒敢回頭,加快腳步離開了書房,懷裏的懷錶和心中的西洋鏡謎團,像兩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坐立難安。

走到角門時,他突然停下腳步。懷錶的發條能打開木盒的鎖,可明慧格格還在等着他做西洋鏡,八爺又在暗處盯着,這三重困境像個死結。他摸了摸工具包裏的撬棍,突然想起槓桿原理 —— 不僅能撬動石頭,或許也能撬動人心。

“西洋鏡……” 他喃喃自語,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腦中成型。

夜風吹過海棠樹,落英繽紛。劉陽明握緊懷錶,轉身往內院走去。他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但爲了拿到木盒裏的祕密,他必須冒險。

而明慧格格期待的西洋鏡,終將成爲這場博弈中最意想不到的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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