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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僞造路引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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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進 “黃河渡客棧” 時,暮色已像塊浸了墨的布,把天邊最後一絲霞光都染透了。客棧門口掛着兩盞褪色的紅燈籠,風一吹就晃得厲害,光落在青石板上,碎成星星點點的暖,卻照不進劉陽明心裏那片越來越沉的忐忑 —— 再過不到三個時辰,就是八爺黨約定的辰時裝貨時間,而他們要混進渡口,還差最重要的一樣東西:路引。

“兩位客官,住店還是打尖?” 店小二迎上來,手裏的抹布在肩上搭着,眼神卻在劉陽明和李衛身上掃來掃去,帶着幾分生意人特有的打量。劉陽明下意識地把攥着銅環的手往袖袋裏縮了縮,指尖觸到粗糙的布面,纔想起銅環內側的 “文” 字差點惹來殺身之禍,此刻心又提了半截。

“住店,要兩間相鄰的上房。” 李衛上前一步,聲音壓得平穩,卻悄悄把腰間的刀往身後挪了挪 —— 他怕店小二看出破綻,更怕八爺黨的人早就盯着這家離渡口最近的客棧。劉陽明跟在後面,目光飛快掃過客棧大堂:角落裏坐着兩個穿短打的漢子,腰間佩刀的樣式和白天刀疤臉的一模一樣,正低頭喝着酒,時不時往門口瞥一眼。

“好嘞!” 店小二麻利地遞過鑰匙,木牌上刻着 “天字三號” 和 “天字四號”,“客官放心,咱這客棧乾淨,就是晚上有巡夜的,聽見動靜別慌。” 這話像是提醒,又像是試探,劉陽明接過鑰匙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店小二的手,那冰涼的觸感讓他猛地想起白天被刀疤臉抓住手腕的力道,後背瞬間沁出層薄汗。

上了二樓,李衛把房門閂緊,又搬過沉重的木桌抵在門後,才從懷裏掏出張疊得皺巴巴的黃紙 —— 是張舊路引,去年他隨四阿哥去江南時用的,上面蓋着順天府的朱印,字跡是官差特有的工整小楷。“這是我能找到的最像的了,” 李衛把路引攤在桌上,燭火的光晃得紙頁上的墨跡發虛,“沈文遠是浙江秀才,路引上的籍貫得寫浙江紹興,事由就寫‘押運文房四寶至黃河渡口’,跟八爺黨的說法對得上。”

劉陽明湊過去,指尖輕輕拂過路引上的朱印,那紅色的印記邊緣有些模糊,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在現代見過博物館裏的古代路引,可真要自己僞造,心裏卻沒底 —— 格式錯了怎麼辦?筆跡不像官差寫的怎麼辦?萬一被渡口的守衛看出破綻,不僅混不進去,還會暴露四阿哥和皇后的計劃,連李衛都得跟着遭殃。

“筆墨紙硯呢?” 劉陽明的聲音有些發緊,他摸了摸髮髻裏的 U 盤,冰涼的塑料外殼貼着頭皮,像是在提醒他:這不僅是僞造路引,更是在賭命。李衛從布包裏掏出個小硯臺、一支狼毫筆和幾張粗糙的麻紙 —— 都是剛纔在客棧大堂借的,店小二還笑着問是不是要寫家書,劉陽明當時只敢含糊應着,生怕多說一句就露餡。

磨墨的時候,劉陽明的手控制不住地發抖,墨汁在硯臺裏晃出一圈圈漣漪,濺在桌面上,像點點黑淚。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現代見過的小楷筆跡,又對照着舊路引上的筆畫,一筆一劃地在廢紙上練。可寫出來的字要麼太潦草,要麼筆畫太硬,完全沒有官差那種圓潤工整的感覺。“不行,” 劉陽明把廢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胸口發悶,“這字一看就是假的,守衛肯定會起疑。”

李衛撿起紙團,展開看了看,也皺起眉:“要不我試試?我跟着四爺學過幾天小楷。” 他接過筆,蘸了墨,在紙上寫了 “浙江紹興” 四個字,確實比劉陽明的工整些,可和舊路引上的比,還是少了幾分官氣。“還是不行,” 李衛放下筆,嘆了口氣,“官差的字寫了幾十年,有股子熟稔的勁兒,咱們學不來。”

窗外突然傳來 “汪汪” 的狗吠,接着是巡夜人的腳步聲,靴底碾過青石板的聲響格外清晰,離他們的房間越來越近。劉陽明趕緊吹滅半盞燭火,只留一小簇光,又把舊路引和麻紙往牀底下塞 —— 萬一巡夜的進來檢查,看到這些可就完了。兩人屏住呼吸,聽着腳步聲從門口經過,直到消失在樓梯口,纔敢喘口氣。

“得想個辦法,” 劉陽明重新點燃燭火,指尖在桌面上敲得飛快,“官差寫路引,肯定會有固定的格式,比如姓名、籍貫、年齡、事由,還有朱印的位置…… 咱們把舊路引上的關鍵信息描下來怎麼樣?” 他說着,從懷裏掏出塊半透明的薄紙 —— 是白天青禾給的紙條背面,材質很薄,正好能拓印。

李衛眼睛一亮:“這法子行!可是拓印出來的字會不會太淺?”“試試就知道。” 劉陽明把薄紙鋪在舊路引上,用指甲輕輕颳着,“浙江紹興府會稽縣” 幾個字慢慢在薄紙上顯出來,雖然淺,卻能看清輪廓。他把薄紙鋪在新麻紙上,用鉛筆(這是他穿越時帶的,一直藏在工具包裏)輕輕描,再用毛筆蘸淡墨順着痕跡填。

填的時候,劉陽明的手心全是汗,毛筆好幾次差點從手裏滑出去。描到 “沈文遠” 三個字時,他突然想起白天刀疤臉拿着畫像問他是不是沈文遠,心裏一陣發慌 —— 萬一這路引上的名字和沈文遠的真路引對不上怎麼辦?八爺黨會不會早就給沈文遠發了真路引?他越想越怕,手一抖,墨汁滴在 “遠” 字上,暈開個黑團。

“該死!” 劉陽明趕緊用布擦,可墨已經滲進紙裏,把 “遠” 字的最後一筆弄糊了。他盯着那個黑團,心裏湧起股絕望 —— 連個字都寫不好,還怎麼混進渡口?要是耽誤了阻止火器裝船,南巡隊伍斷了糧,皇上和四阿哥都會有危險,他這個穿越者,難道就要毀在一張路引上?

“別慌,” 李衛拍了拍他的肩膀,遞過一張新麻紙,“重新來,這次慢點兒。” 李衛的聲音很穩,卻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 他也怕,可他知道,現在不能亂。劉陽明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摸了摸髮髻裏的 U 盤,想起裏面存的清史資料,想起康熙駕崩的日期,想起自己穿越過來的使命,心裏慢慢定了些。

這次他格外小心,蘸墨只蘸一點點,手腕儘量穩,描到 “遠” 字時,屏住呼吸,一筆寫完。填完最後一個字,他把薄紙拿開,看着新麻紙上的路引,雖然還有些生澀,卻比之前像多了。接下來是朱印 —— 他們沒有真印,只能用胭脂(這是李衛從客棧店小二那借的,說是給家裏人帶的)調水,模仿朱印的顏色,用圓規(也是他的現代工具)畫了個圈,再在裏面寫了個簡化的 “印” 字。

畫朱印的時候,劉陽明的心跳得像擂鼓。他知道,朱印是路引的關鍵,顏色不對、形狀不圓,都會被看出來。胭脂水調了三次,才調出接近硃紅的顏色,畫圈畫了五次,才畫出個還算圓的印。等墨和胭脂水乾透,他把新路引和舊路引放在一起,反覆對比,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 新路引的紙太新,沒有舊路引那種泛黃的質感,而且筆跡雖然像了,卻少了舊路引上的磨損痕跡。

“得做舊。” 劉陽明突然想起現代看的古裝劇裏,做舊紙的方法是用茶水染。他趕緊讓李衛去樓下要壺涼茶,李衛去的時候,還特意叮囑店小二別上來打擾,回來時手裏還多了塊乾布,臉色有些發白:“樓下那兩個短打漢子還在,剛纔看我的眼神不對勁,好像在盯我。”

劉陽明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接過涼茶,把新路引放在茶水裏浸了浸,再用乾布擦乾,紙果然泛黃了些。他又用指甲在紙邊刮出些毛邊,模仿磨損的痕跡,最後用燭火輕輕烤了烤紙角,讓它看起來更舊。做完這一切,天已經快亮了,窗外泛起淡淡的魚肚白,遠處傳來雞叫,一聲接一聲,像在催他們出發。

劉陽明把僞造好的路引摺好,放進袖袋裏,指尖觸到粗糙的紙頁,心裏還是沒底。他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看見渡口的方向已經有了微光,隱約能看到貨船的影子。“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 劉陽明的聲音很輕,帶着忐忑。李衛也走到窗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會的,咱們準備得這麼細,肯定能混進去。就算被發現,大不了拼了,總不能讓八爺黨的陰謀得逞。”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 “砰” 的一聲,接着是店小二的驚叫:“你們幹甚麼?!” 劉陽明和李衛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慌 —— 是八爺黨的人動手了?他們趕緊把舊路引和工具藏進牀底,劉陽明摸出懷裏的銅環,李衛按住腰間的刀,兩人屏住呼吸,聽着樓下的動靜。

“我們找沈文遠,” 是刀疤臉的聲音,帶着狠戾,“有人看見他進了這家客棧,快把人交出來!”“小的真沒見過甚麼沈文遠啊!” 店小二的聲音帶着哭腔,“住店的客人都在樓上,您不能亂搜啊!”“少廢話,搜!”

腳步聲越來越近,從樓梯口往樓上走。劉陽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摸了摸袖袋裏的僞造路引,又摸了摸髮髻裏的 U 盤 —— 要是被搜出來,不僅路引暴露,U 盤裏的祕密也保不住。他和李衛退到房間角落,準備一旦有人開門就動手。

“王大哥,這邊沒人,去那邊看看!” 一個漢子的聲音從隔壁房間傳來。劉陽明和李衛鬆了口氣,原來他們沒直奔這間房。聽着腳步聲往樓那頭去,兩人的後背都被冷汗浸透了。過了大概一刻鐘,樓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店小二的哭聲也停了,應該是八爺黨的人走了。

“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劉陽明抓起布包,把僞造的路引攥在手裏,指尖因爲用力而發白。李衛點點頭,打開門,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才和劉陽明一起輕手輕腳地下了樓。店小二坐在櫃檯後,臉上有巴掌印,看見他們,趕緊擺手:“快走吧,那些人剛走,別再被他們看見了。”

劉陽明和李衛沒敢多話,快步走出客棧,往渡口的方向走。天已經亮了,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來,把黃河水染成金色,可劉陽明心裏卻一片冰涼。他攥着僞造的路引,手還在微微發抖,想起剛纔的搜查,想起路引上的假印和描的字,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是順利混進渡口,還是一場滅頂之災。

渡口的守衛越來越近,穿着青色的官服,手裏拿着刀,正逐個檢查過往人的路引。劉陽明深吸一口氣,把忐忑壓在心底,和李衛對視一眼,一步步走了過去。袖袋裏的路引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手心發疼,而遠處貨船的影子,在晨光裏越來越清晰,像一頭等待獵物的巨獸。

他知道,僞造路引的忐忑只是開始,接下來的辰時,纔是真正的考驗。而他手裏這張薄薄的紙,不僅關係着他和李衛的性命,更關係着整個南巡隊伍的安危,關係着那段即將被改變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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