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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靖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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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的靖安侯府,端的是氣派非凡——朱漆大門上嵌着鎏金銅環,庭院裏的漢白玉石徑繞着活水錦鯉池,連廊下掛着的宮燈都繡着精緻的雲紋,處處透着侯府的顯赫。已故的侯夫人是先皇最疼愛的明慧公主,當年公主下嫁時,按例駙馬需交還手中兵權,可架不住明慧公主撒嬌軟語,先皇竟破例讓靖安侯留着兵權,這份偏愛,在滿朝勳貴裏也是獨一份的。

明慧公主生得極美,眉眼似畫,性子又溫婉大度,嫁入侯府後,自然被靖安侯捧在掌心裏疼。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後來侯府還是納了一位妾室,便是如今的羅氏。

若說明慧公主是自帶風華的金枝玉葉,長袖善舞、處處得體;那羅氏便是透着靈氣的小家碧玉,眉眼清秀,性子也嫺靜。說起來,羅氏的父親曾在戰場上救過靖安侯的性命,後來羅家敗落,羅父以當年的恩情相求,靖侯念及舊情,終究還是納了羅氏做了良妾。

良妾與尋常妾室不同,按律需得有體面待遇,不可隨意苛待。加之羅氏進門後一直低眉順眼,平日裏只在自己院裏安分住着,從無爭寵拔尖的舉動,靖安侯便也沒將她放在心上。大抵勳貴子弟打小見慣了三妻四妾的場面,像靖安侯這樣,娶妻多年只納一位良妾的,已是難得的專情,他自也沒覺得此事有甚麼不妥。

可男子與女子看待妾室的心思,終究隔着雲泥。靖安侯只當納房良妾不過添個人伺候,妾室於他而言終究是外人,心尖上疼着的從來只有明慧公主;可明慧公主的想法,卻與他截然不同。

明慧公主自小在先皇膝下被寵着長大,嫁入侯府後,又過了數年“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丈夫待她百般體貼,府裏只有她一位主子,早已習慣了這份獨寵。誰曾想,安穩日子沒過多久,府裏竟突然多了一房妾室。更巧的是,那時明慧公主剛生下嫡子趙宇宸,還在月子裏,身子本就虛弱,驟然聽聞此事,當即受了不小的打擊。

羅氏每日按律來給明慧公主請安,衣着是最素淨的淺藍布裙,言行舉止恭順得挑不出半分錯處。可她不來還好,一踏入正院的門,明慧公主瞧着她那副低眉順眼、處處透着小心的模樣,心裏就像堵了團棉絮,悶得發慌。

若是換作其他宗室貴女,遇着這事,怕是早就讓身邊嬤嬤暗中想法子——或是在羅氏的膳食裏動手腳讓她鬧肚子,或是故意挑錯罰她禁足,總有手段能將這妾室逼走。可明慧公主打小在宮裏被護得太好,先皇疼她、母后寵她,連後宅爭鬥的邊都沒沾過,性子純得像塊未經雕琢的玉,哪裏懂那些彎彎繞繞算計。

最後還是公主的陪嫁嬤嬤看着心疼,沒敢告訴明慧公主,私下裏找了個“羅氏打理院子疏忽,弄丟了正院物件”的由頭,想借機將她打發去城外莊子。誰知道事情辦得不利索,不僅沒成功,反倒被靖安侯察覺了端倪。

靖安侯這人雖說平日裏看着隨性不羈,可骨子裏卻是個磊落坦蕩的性子,最見不得後宅女子弄些陰私手段。得知嬤嬤的算計後,他當即冷着臉去了正院,對着明慧公主沉聲斥責了幾句。明慧公主自嫁入侯府,素來被他捧在手心裏疼,這還是兩人頭一回紅了臉。她本就受不得半分委屈,又不願把陪嫁嬤嬤供出來擔責,只能硬着頭皮與靖安侯爭辯,最後氣得侯爺甩了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明慧公主原以爲,等侯爺氣消了,過幾日總會來正院看她。可誰曾想,這一等便是一個多月——靖安侯竟日日都歇在羅氏的院子裏,連正院的門都沒踏進來過。女子坐月子本就忌諱動氣,明慧公主又盼又氣,鬱結在心,沒過幾日便重重病了一場,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

其實靖安侯心裏終究是記掛着髮妻的,見她病了,當即就打算去正院探望。可偏偏天不遂人願,他傍晚剛吩咐人備車,宮裏就連夜送來了出征的聖旨,急得連收拾行囊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去跟明慧公主說句告別的話,只能帶着兵符,匆匆踏上了征程。

靖安侯離京不到一個月,羅氏便診出了身孕。明慧公主身爲正妻,夫君又在邊關征戰,非但不能對羅氏有半分怠慢,反倒要親自吩咐下人照料——若羅氏腹中孩兒有差池,京中流言定會說她趁夫君不在,苛待妾室。

日子一久,明慧公主既要強撐着打理府中事務,又要時刻留意羅氏的起居,本就虛弱的身子愈發熬不住,氣色一日差過一日,到後來連說話都沒了力氣。陪嫁嬤嬤急得團團轉,幾次想派人回宮裏報信,都被明慧公主攔了下來。她強撐着靠在軟枕上,顫抖着寫下一封信給靖安侯,字裏行間全是盼他早日歸來的心意。

可這封信終究沒能等到迴音。

明慧公主走的那天,院裏的海棠剛落了一地。她下葬後的第五日,靖安侯才帶着一身風霜凱旋,連盔甲都沒來得及卸,就直奔侯府,卻只看到靈堂裏懸掛的白幡。那一日,素來沉穩的侯爺在靈前長跪不起,哽咽之聲幾乎碎裂,可惜佳人已逝,只剩一座新墳。

先皇得知後勃然大怒,當即削了靖安侯的官職,將他貶去守皇陵。直到新帝登基,念及他戍邊有功、謀略過人,才重新起用他。只是經此一事,當年“侯府良緣”的佳話,再也無人提及。

自雲明慧公主去後,靖安侯再也沒提過續絃,侯府裏雖有羅氏,卻始終沒有正妻。羅氏也依舊如從前般低眉順眼,幾十年如一日地守着本分。她後來生的一雙兒女,靖安侯雖也照拂,卻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嫡子趙宇宸身上——那是他與明慧公主唯一的牽掛。

可趙宇宸對這份偏愛並不領情。從他懂事起,就總刻意疏遠靖安侯。侯府裏那些關於母親和父親的過往,京中百姓茶餘飯後總愛議論,他就算不想聽,也能斷斷續續知道些片段。

靖安侯心裏對這個兒子滿是愧疚,平日裏對他向來有求必應。可趙宇宸偏生喜歡跟他對着幹,時常故意惹他動氣,卻又在旁人面前,將侯府世子的體面撐得足足的。他繼承了明慧公主的容貌與才情,雖性子桀驁難馴,卻是京中勳貴女眷眼裏最出衆的兒郎。

就像今日。

趙宇宸大步踏進自己的院子,這裏原是雲瑤公主生前住的地方,離正院極遠,卻勝在清靜。從前靖安侯想讓他搬去離正院近些的,都被他一口回絕,理由直白得很:“不想見的人,不必湊得太近。”

他對侯府的態度,向來這般冷淡。

貼身小廝推門進來,手裏端着個青花白瓷碗,低聲道:“羅姨娘親自熬了蓮子百合粥,說熬了兩個時辰,主子趁熱喝點暖暖身子。”

趙宇宸從不許下人叫他“世子”或“少爺”,只讓他們稱“主子”,彷彿這樣就能和侯府撇清干係。

他抬眼掃了那碗粥一眼——粥熬得綿密透亮,蓮子燉得粉糯,還飄着淡淡的百合香,一看就費了不少心思。

“倒了。”他語氣沒半分溫度。

小廝早已習慣,應了聲“是”,捧着碗默默退了出去。

門剛關上,一道身影就從門後閃了出來,微微垂首,低聲稟報:“主子,查清楚了,是蘇將軍府大房的三姑娘,蘇戰的嫡女,蘇蓁。”

“蘇戰?”趙宇宸眉峯微蹙。

蘇戰與靖安侯在朝堂上政見不合已有多年,兩家更是素來不對付,連帶着兵權分配上,也一直相互制衡,牽扯着不少利益糾葛。

而靖安侯府與楚家向來交好,蘇家突然提醒楚家,倒像是在暗中給侯府遞話。可蘇、趙兩家素來很少往來,蘇家這時候突然示好,未免太過反常。再說蘇蓁一個小姑娘,又能懂甚麼朝堂事?多半是蘇家人故意讓她出面。如今蘇戰遠在南疆,難不成是京裏的二房或三房在背後謀劃?蘇瑞和蘇晏心思素來不小,眼下朝堂局勢動盪,怕是想趁機渾水摸魚。

“蘇、趙兩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蘇家丫頭突然冒出來‘提醒’,分明沒安好心。”趙宇宸脣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語氣如冰:“究竟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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