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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下彩頭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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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敞的望月居內,此刻落針可聞。

少女脊背挺得像柄出鞘的劍,身形雖顯單薄,眼底藏着股不服輸的勁,彷彿眼前這場兇險的射擊賭局,不過是她眼底的一粒沙塵。

溫南神情慌忽的愣了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蘇蓁說的沒錯。這場雙人對射的射擊賭局,最該心慌的其實是他。蘇蓁自幼長在書院,連弓都沒拉過幾次,若她射偏箭矢,那疾馳中飛出的箭,說不定就會誤穿中他的咽喉。可溫南方纔滿腦子都是逞能——他料定自己搭弓射箭,蘇蓁定會慌得嚇倒,哭着求他罷手。到時候他再當衆嘲諷幾句,讓蘇蓁丟盡臉面,也算是替蘇媚出了口惡氣。至於後果?溫南壓根沒細想,在他眼裏,蘇蓁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見了這陣仗定會嚇得發抖,哪還有膽量接下賭局?更何況她連弓箭都握不穩,這場射術對他來說,不過是場能炫耀本領的戲碼。

溫南機關算盡了一切,卻唯獨漏了蘇蓁的反應。她就那樣坐在馬背上,目光平靜地看着他,那份遠超同齡人的鎮定,看得溫南心頭火起——那眼神分明帶着幾分輕視,彷彿在看一個只會耍威風的蠢貨。

少年人最易被激怒的血性瞬間湧上頭頂,溫南脫口而出:“我有何不敢?籤就籤!”

“你這混小子!”觀禮席上的溫大人重重拍了下欄杆,臉色鐵青。他先前只當兒子是性子跳脫,沒成想竟敢拉着蘇蓁賭射擊。賭局輸贏事小,他倒不擔心兒子受傷,可若溫南真傷了蘇蓁,蘇家那位手握兵權的鎮國大將軍,豈會輕易饒過溫家?

蘇媚攥着帕子,聲音發顫:“蓁妹妹怎麼能應下這射擊賭局呢?不過是場尋常比試,哪至於賭上臉面安危?這可如何是好啊!”

“就是說,蓁兒也太莽撞了。”吳淑嫺眉峯緊蹙,語氣帶着幾分嗔怪:“怎麼能一時衝動接下這種賭約,真要是出了岔子,誰擔得起責任?”

她絕口不提是溫南步步緊逼,反倒將所有過錯都推到蘇蓁的“意氣用事”上。江慕雲望着院考場方向,輕輕搖了搖頭,嘆息聲如秋葉飄落:“終究是爭強好勝了些。”

她們這廂看似憂心忡忡地“牽掛”着蘇蓁,言語間卻滿是隱晦的指責。而觀禮席的另一側,男眷們也湊在一起低聲議論,目光頻頻投向場中,顯然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射箭賭局充滿了好奇。

順親王死死盯着院考場中的少女,昏黃的眼珠裏透着幾分貪婪,那目光像毒蛇纏獵物,讓人渾身不適。

“這蘇家姑娘真是自不量力。”順親王捻着鬍鬚道:“竟真接了射箭賭約,她就不懂,一旦輸了,蘇家那位鎮國將軍連討說法的由頭都沒有麼?”

“大抵是爲了護蘇家的顏面。”蕭承煜然望着場中的蘇蓁道:“畢竟哪家都不願聽旁人說自家後輩怯懦。”

可惜徒勞無功。賢王嘆息一聲,這般衝動行事,反倒坐實了那些傳言。

墨梵端起桌上的茶淺酌一口,也覺得蘇蓁此舉太過冒失。雖知曉方纔順親王的話實在刻薄,可若蘇蓁真爲蘇家着想,該尋個臺階體面退開。即便暫時被人議論幾句,也比等下在衆人面前出醜、甚至受傷要強得多。

少年緊緊攥着父親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臺上:“爹爹,她一定會贏的!”

楚老爺低頭看了看小兒子楚文軒,心中有些詫異。不知爲何,文軒對這位蘇家小姐似乎格外上心。自打上回因着兒子的提醒,蘇家才得以在風波中全身而退,如今他對這孩子也多了幾分看重。雖不明白箇中緣由,卻也不願拂了孩子的興致,便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肩:

“是啊,想必會有轉機。”

此刻的楚文淵蘇哪裏曉得父兄的心思,即便知道了,怕也只會嗤笑一聲。倚在朱漆欄杆前,望着院考場中央那抹纖細的背影,忍不住搖頭輕笑:“這位蘇家四姑娘倒是膽色過人,連生死狀都敢籤。莫非是平日聽多了蘇將軍的沙場故事,真把院考臺當作兩軍陣前了?這般不管不顧的架勢,倒讓人不知該贊她勇敢還是沒腦子。”

他習慣性地側頭等待好友的毒舌點評,卻見對方正凝神望着臺下,指節無意識地摩挲着青瓷茶盞邊緣,竟破天荒地沒有接話。

紅衣少年把玩着指尖的芍藥花瓣,陽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影。匕首紅纓隨風輕揚,襯得他眉目愈發英挺。這般凝神思索的模樣,連楚文淵都不由屏息。

“老趙,”楚文淵忍不住碰了碰他肘間,“發甚麼呆呢?”

趙宇宸忽然將芍藥往衣襟裏一按,起身時衣袂翻飛。他脣角揚起懶洋洋的弧度,眼底卻閃着狡黠的光:“閒着也是閒着,咋們來整個彩頭?”

“何種彩頭?”

“簡單,”他下頜朝校驗臺微揚,袖中匕首纓穗迎風獵獵,“就賭今日這場好戲,最後是誰……跪着認輸。”

“自然是溫南。”楚文淵不假思索地答道,“難道你還能選出第二人選?”

趙宇宸脣角一揚,袖中芍藥的幽香隨風散開:“我押蘇蓁。”

考場中央,侍從正捧着硃砂硯臺快步走來。雪白的絹布在風中獵獵作響,上面血色的字跡刺得人眼疼。蘇蓁接過狼毫筆,手腕懸空時廣袖如流雲傾瀉。墨跡在生死狀上蜿蜒而出,那姿態從容得彷彿在描摹花箋,而非簽下這賭命的契約。

對她而言,簽名早已是刻入骨髓的習慣。曾幾何時,她在出使西域的文書上落款,爲啊瑤的婚約簽署見證,乃至最終廢黜太子的詔書……每一筆落下,都浸透着血與淚的重量。這二字承載的滄桑,世間無人能懂。

相較之下,溫南執筆的手卻微微發顫。

簽完字,溫南攥着筆桿的手還在發緊,忍不住抬頭問:“蘇蓁,你就不怕我第一場故意射偏嗎?若是我怕第二場你射中我,大可以在第一輪就故意偏箭傷你!”

蘇蓁正伸手去接僕從遞來的馬繮,聞言轉過身,目光沉靜地看向蔡霖:“溫公子是這麼盤算的?我倒覺得行不通。”

她語氣平穩,字字清晰:“誰都知道溫公子射箭精湛,箭術從無失手,若是拉弓時射偏,絕不可能是失誤,只能是故意爲之。溫公子若真這麼做,便是明着要傷我;可我不同,衆人皆知我練射箭一竅不通,即便射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溫南猛地一怔,隨即臉色微變,一股無力感瞬間湧上心頭。是啊!他射偏就是故意傷人,蘇蓁射空卻是理所當然。他甚至連“失手”的藉口都找不出——那樣所有人都能看穿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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