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青綠 （1/4）

石英高原的晨光，並未能驅散聯盟總部深處那徹骨的寒意。指揮密室內，空氣凝滯得如同鉛塊。主屏幕上，依舊循環播放着那段令人靈魂凍結的畫面——工作人員手臂無聲無息化爲虛無的恐怖瞬間，以及那個縮在牀角、痛哭流涕的瘦小身影。

鴻蒙神雷的餘威，並非物理上的破壞，而是一種認知層面的絕對碾壓，沉重地壓在每一個知情者的心臟上。

坂木最後的指令——“規則”——如同最終的審判，烙印在空氣中。

撤銷接觸，銷燬協議，Ω級標記，遠觀，禁觸。

冰冷的命令通過加密頻道無聲下達。總部大樓內，所有針對“翔泰”的主動探測設備指示燈逐一熄滅，如同猛獸收回了爪牙，只留下最基礎的、被動式的環境監控。那些隱藏在陰影中的視線，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只餘下遙遠而謹慎的敬畏。

通往翔泰宿舍的走廊恢復了表面的平靜，甚至比之前更加“乾淨”。

也正是在這片被強行製造出來的、詭異的“平靜”中，小智揮舞着賽程表，帶着一夜好眠恢復的熱血，衝進了翔泰的房間。

“——青綠（Blue）？！”

冠軍的名字被小智乾澀地擠出喉嚨，帶着難以置信的震顫，砸在房間裏。

空氣似乎都隨着這個名字凝滯了一瞬。

翔泰握着溫熱的牛奶杯，指尖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濃白的奶液表面，漾開一絲極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漣漪。他抬起那雙還帶着些許紅腫和惺忪睡意的眼睛，望向小智，黑亮的瞳孔裏清晰地倒映出小智臉上那誇張的震驚和荒謬。

“青綠……是誰？”他小聲地問，語氣裏帶着純粹的、不摻任何雜質的茫然，彷彿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甚至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裏的熊寶寶，像是要從這陌生的、似乎很厲害的名字裏尋求一點安全感。

熊寶寶配合地往他懷裏縮了縮，黑眼睛怯生生地看向小智。

小智被這單純的反問噎了一下，差點跳起來：“青綠是誰？！他、他可是冠軍啊！關都地區最強的訓練家！大木博士的孫子！你居然不知道？！”他手舞足蹈，試圖描繪出冠軍的強大，卻發現語言在“最強”這兩個字面前顯得如此蒼白。

翔泰眨了眨眼，臉上的茫然更甚，甚至微微張開了嘴，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歎：“最……最強？”隨即，那驚歎迅速被更濃重的無措和擔憂所覆蓋，他低下頭，用沒受傷的手無意識地揪着熊寶寶的絨毛，聲音變得更小，幾乎像是在自言自語，“那我……我肯定打不過的啊……怎麼辦……”

那副樣子，完全就是一個即將被推上刑場、自知毫無勝算的可憐新人，甚至隱隱透出想要棄權的怯懦。

小智看着他這副模樣，再看看他手臂上還沒拆的繃帶和懷裏那隻“戰五渣”的熊寶寶，一腔關於冠軍如何強大的話語頓時卡在喉嚨裏，化爲一種強烈的同情和……一絲微妙的、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放鬆。

是啊，對手是青綠。翔泰怎麼可能贏？之前那些“意外”再離譜，難道還能離譜到冠軍頭上？這場戰鬥，恐怕會是毫無懸念的碾壓。或許……這樣反而“正常”了？

他抓了抓頭髮，努力擠出一點安慰的笑容，雖然看起來比哭還難看：“也、也沒那麼可怕啦！反正……反正能跟冠軍交手本身就是很厲害的經歷了對吧！哈哈……哈哈哈……”乾笑聲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空洞。

翔泰沒有再說話，只是低着頭，更加專心地、一下下地順着熊寶寶的毛。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底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緒。

……

消息像野火般席捲了整個石英高原。

“聽說了嗎？那個運氣好到邪門的新人，下一場對青綠！” “哪個新人？哦！那個帶着熊寶寶、老是發生意外的？” “對！就是他！這下到頭了吧？冠軍可不是道館主！” “嘖嘖，可憐的孩子，希望青綠下手輕點。” “有甚麼可憐的？靠運氣走到現在，也該清醒了！”

議論聲中，幾乎無人看好。甚至有人開始私下開盤，賭翔泰能撐過幾分鐘，或者熊寶寶會不會被一擊秒殺。氣氛是一種混合着嘲諷、同情和看好戲的詭異期待。

……

聯盟總部，更高的瞭望層。單向玻璃幕牆後，視野開闊，足以俯瞰小半個主會場。

希巴抱着雙臂，古銅色的身軀如同鐵塔般矗立在玻璃前，目光沉沉地投向下方如同蟻羣般忙碌的賽場佈置人員。他的臉色依舊凝重，鴻蒙神雷的陰影彷彿還刻在他的瞳孔裏。

康肯斯坦站在稍後一步的位置，已經換了一個新的電子記事板，但手指卻不再像以前那樣快速記錄，只是無意識地摩挲着冰冷的邊緣。鏡片後的目光放空，似乎還在處理那超出理解範疇的數據崩塌。

坂木坐在一張寬大的扶手椅上，指尖並未敲擊，只是輕輕搭着。他望着窗外，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他們都知道下一場對決的雙方。

但此刻，他們的心思，卻奇異地都不在“勝負”之上。

“青綠那小子……可不是會放水的類型。”希巴的聲音低沉響起，打破了沉默，帶着一種複雜的意味，“他會試探，會用盡全力，甚至會……逼出極限。”

康肯斯坦推了推眼鏡，接口道，聲音有些發澀：“從行爲模式分析，青綠有高達87.3%的概率會採取強勢壓迫性開局。他會對那隻熊寶寶產生強烈興趣……但鑑於‘規則’……”他說不下去了，“規則”兩個字像是一座山，壓住了所有後續的分析。

觸碰，即湮滅。

那麼，不觸碰的試探呢？冠軍的全力施壓，會引發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