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形掛件

孫悟空聽得嗯嗯點頭，摸着下巴評價道：“唔……這麼一聽，你爹田虎這話話話話……聽起來倒是挺有進取之心的嘛！有點亂世梟雄的意思。反觀那盧俊義和契丹人，好像確實是有些故步自封，守着老本過日子，沒點闖勁兒了。”

他嘴上這麼說着，心裏那根唯恐天下不亂的神經又開始隱隱作癢了。

田良嗨了一聲，像是找到了知音，話匣子徹底打開了：“大俠您有所不知！就因爲我爹這‘進取之心’，連遠在汴梁的大宋朝廷都聽說了！那幫官老爺琢磨着，覺得我爹這股‘匪勁’正好可以利用來對付北邊的契丹人和礙眼的盧俊義，就假惺惺派了個使者，捧着聖旨，千里迢迢跑來要加封我爹做甚麼‘鎮北大將軍’，說甚麼讓他趁機兼併盧俊義的勢力，再從契丹人手裏收復那勞什子燕雲十六州，畫了好大一張餅！”

他喘了口氣，臉上露出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的表情：“誰知我爹他…他老人家壓根不按常理出牌！他聽完那太監拿腔拿調地念完聖旨，不但沒謝恩，反而捏着鼻子，指着那太監嫌棄道：‘去去去！一個沒卵蛋的傢伙，渾身騷哄哄的，也配來傳旨？拿個破將軍頭銜就想讓老子給你們趙官家賣命？呸！當甚麼鎮北將軍？要當，老子就當契丹和大宋共同的王！’ 好傢伙，直接把那太監連同聖旨一起轟出去了！”

孫悟空聽得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田良的肩膀，拍得他齜牙咧嘴：“哈哈哈！妙啊！痛快！這麼一說，你爹田虎倒真是條有種的漢子！寧做雞頭不做鳳尾，有野心，有氣魄！俺老……俺很欣賞他！既然是這樣，我再這麼折磨你，好像就有點不人道了。”

他擺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待會兒你去河邊洗把臉，收拾收拾你這身……呃，清涼的裝扮，早點回去吧。別耽誤了晚上陪你爹炕頭上好好討論一下統一天下的大計，說不定還能給你個先鋒官噹噹呢！”

誰知田良一聽這話，非但沒高興，反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撲上來死死抱住了孫悟空的大腿，光溜溜的身子沾滿了泥土也顧不上。

他抬起臉，滿臉的哀求和恐慌：“別啊！大俠！英雄！好漢！您留情！我是真不愛回去啊！那個家……烏煙瘴氣，勾心鬥角，我回去也沒地位，還得看我爹和那些哥哥們的臉色……這樣，您行行好，就把我當個囚犯，關在您這兒一陣子，就當……就當是我度假了！求您了！”

孫悟空低頭看着掛在自己腿上的“人形掛件”，無語道：“我憑啥聽你的啊？我家糧食本來就不寬裕，嫌多也不給你這飯桶喫！”

見他拒絕，田良雙手盤得越發緊了，幾乎耍起無賴：“我不管！剛纔我要走你不讓走，還打我搶我！現在你想趕我走？沒門！請神容易送神難！我……我喫定你家了！賴也賴在這兒了！”

孫悟空被他這潑皮勁兒纏得有些沒轍，又好氣又好笑，只好道：“行行行！算你狠！留下你也好，那你都會幹甚麼呀？我武家可不養閒人！”

田良一聽有門，眼睛瞬間亮了，如同竹筒倒豆子般飛快說道：“我會！我會的可多了！我會做飯！雖然可能不太好喫……我會收拾園子！打掃衛生絕對乾淨！對對對！我還會騎馬射箭！武功其實也還不錯的！可以幫着您看家護院，搞搞生產！我……我還是田虎的小兒子，雖然不受寵，但手裏多少還是有些私房錢小金庫的！不僅可以立馬幫着武家還清欠我爹那點的債，還能大大地補貼家用！另外！另外我還熟知河北官府和民間各路勢力的各種祕聞趣事、小道消息！大俠您若是感興趣，我可以天天講給您聽解悶！嗯……嗯……再不行的話……”

他似乎是絞盡腦汁在想自己的價值。

最後把心一橫，眼睛一閉，豁出去般喊道：“如果再不行！如果有陪宴侍寢的活…我……我……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孫悟空被他這最後一句驚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嘿然一笑，心道：你個小兔崽子，爲了留下來，這無恥的程度和臉皮的厚度，都快趕上當年天庭那個只會溜鬚拍馬、見風使舵的武曲星君了！

他剛想開口再調侃這小子幾句，忽然只覺得田良抱着自己大腿的臂膀猛然一用力。

那力道之大，絕非剛纔那副可憐兮兮求饒的模樣所能發出！

緊接着，就聽田良用完全不同於之前的、帶着一絲狠厲和急切的語氣，衝着他周圍那些還跪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屬下們厲聲喝道：“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那些原本萎靡不振、看似毫無威脅的狗腿子們，聞聲眼中驟然閃過兇光，竟如同打了雞血般，猛地從地上彈起，再次騷動起來！

不少人甚至從靴筒、腰帶等隱蔽處摸出了暗藏的匕首、短刺等兇器，眼神狠毒地朝着孫悟空猛撲過來！

這變故來得太快太突然！

前一秒還抱着大腿痛哭流涕求收留、甚至不惜自薦“侍寢”的田良，下一秒就面露狠厲，發出了動手的暗號！

那些原本躺在地上呻吟、跪地求饒的狗腿子們，彷彿被同一根線牽動的木偶，眼中兇光爆射，竟以遠超之前的敏捷和狠辣，猛地從地上、從隱蔽處彈起。

匕首、短刀、鐵尺、甚至還有幾把藏在靴筒裏的手弩，閃爍着寒光，如同毒蛇出洞，從四面八方朝着近在咫尺的孫悟空化身的武松猛攻過來。

他們之前的狼狽和怯懦，竟然大半是僞裝。

目的就是讓孫悟空放鬆警惕，等待這雷霆一擊的時機。

而田良的耍賴、求饒、甚至自曝家醜，全都是爲了這最終的發難做鋪墊。

這小子的陰險和忍耐，遠超表面看上去的紈絝模樣！

“找死！”

孫悟空雖驚不亂。

他到底是身經百戰的齊天大聖，甚麼陰謀詭計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