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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瘡痍下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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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的代價是慘重的。

野狐堡內外瀰漫着血腥與硝煙混合的焦糊味,久久不散。堡牆上下,士兵們倚着垛口或癱坐在泥地裏,人人帶傷,疲憊得連手指都不想動彈。陣亡者的遺體被一具具擡回,整齊地排列在校場一角,蓋上簡陋的草蓆,無聲地訴說着戰爭的殘酷。傷兵的呻吟聲從臨時充作醫棚的幾間大屋裏不斷傳出,陳郎中帶着幾個略懂包紮的婦人忙得腳不沾地,草藥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氣,令人窒息。

清點結果很快出來。陣亡二十一人,重傷失去戰鬥力的十五人,輕傷幾乎人人皆有。其中,王五負責的西北主戰場損失最大,陣亡者多是堅守哨卡、死戰不退的護屯隊新兵。而張狗兒負責的西南方向,憑藉地形優勢傷亡稍輕,但張狗兒本人爲堵住缺口,身先士卒,左臂被刀斧嚴重劈傷,深可見骨,失血過多,至今昏迷不醒。

繳獲的物資與付出的鮮血相比,顯得微不足道。

壓抑和悲傷的氣氛籠罩着堡寨。白日的亢奮退去後,是深深的疲憊和後怕。許多新兵看着同伴冰冷的屍體,忍不住低聲啜泣。即便是老兵,也面色沉重。

林天拖着同樣疲憊的身軀,一一巡視傷兵,查看陣亡者遺容。他親手爲一名至死仍緊握長矛的新兵合上雙眼,動作緩慢而沉重。他沒有說甚麼慷慨激昂的話,只是默默地走着,看着,將每一份犧牲和痛苦刻在心裏。

最後,他站在校場的高臺上,望着下方倖存的人們。他的聲音因嘶喊而沙啞,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弟兄們!”他開口,臺下一片寂靜,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我們贏了,但我們也失去了很多好兄弟。”林天目光掃過那排蓋着草蓆的遺體,“他們死了,我們活着。活着的人,要記住兩件事。”

“第一,記住他們爲甚麼死!他們不是爲了我林天,是爲了你們身後的父母妻兒,是爲了這堡子裏能繼續冒起的炊煙,是爲了咱們能活下去!這片土地,是用血澆灌的!誰想奪走,就得用更多的血來換!”

“第二,記住我們爲甚麼能贏!不是因爲我們比韃子更能打,是因爲我們有牆可依,有壕可守,有弩箭,有震天雷,有擲雷勺!更因爲咱們兄弟齊心,聽號令,肯拼命!是因爲咱們提前挖了坑,設了伏,流了汗!平時多流汗,戰時才能少流血!”

他的聲音逐漸提高,帶着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哭有用嗎?哭能把死人哭活嗎?哭能嚇退外面的豺狼嗎?不能!我們能做的,就是把牆修得更高!把壕挖得更深!把弩箭造得更多!把本事練得更強!讓下一次來的敵人,死得更多!更慘!只有這樣,纔對得起死去的弟兄!才能讓活着的人,更好地活下去!”

“從今天起,野狐堡沒有孬種!只有兩種人:死去的英雄,和活着的好漢!告訴我,你們是想當英雄,還是想當好漢?!”

短暫的沉默後,不知是誰先嘶啞地喊出一句:“當好漢!殺韃子!”

隨即,呼喊聲匯成一片,雖然疲憊,卻帶着一股被悲痛點燃的狠勁:“當好漢!殺韃子!”“報仇!”“修牆!練兵!”

悲傷化爲了力量,恐懼被壓入了心底。求生的慾望從未如此強烈。

接下來的日子,野狐堡像一頭受傷的野獸,默默舔舐傷口,同時磨礪着更加鋒利的爪牙。

撫卹和獎勵第一時間落實。陣亡者和重傷者家屬得到了加倍的糧食和布匹撫卹,並承諾由堡內供養其生活。林天和孔文清親自將撫卹送到每家每戶。有功將士得到了酒肉賞賜和公開表彰,尤其是死戰不退的幾個小隊,被立爲楷模。

匠作區的地位空前提高。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些“奇技淫巧”在戰場上救命的價值。趙瘸子被奉爲上賓,他提出的材料和要求被優先滿足。燧發槍的改進和量產被提到最優先級別,雖然困難重重。弩箭和震天雷的生產晝夜不停。徐啞巴甚至開始嘗試爲少數精銳打造簡易的胸甲片,雖然產量低得可憐。

軍事訓練更加貼近實戰。新兵們被混編入經歷過血戰的老兵隊伍中,由老兵傳授經驗。訓練重點強調了小隊配合、戰場紀律、以及如何利用工事和遠程武器最大限度殺傷敵人、保護自己。林天甚至組織了多次針對性的防禦演練,模擬敵軍從不同方向進攻時的應對方案。

孔文清的管理愈發精細。他利用繳獲的布匹,改進了軍服,至少讓士兵們有了統一的標識。流民的分工更加明確,建立起一套基於勞動貢獻換取口糧和物資的初步分配製度,效率提升了不少。他還組織識字的流民,開始嘗試記錄野狐堡的“大事記”,從林天到來至今,點點滴滴都不放過。

黑山堡的吳老四果然沒能熬過開春的巡查。據說被查出貪墨軍餉、縱容部下行兇、防務廢弛等多項大罪,已被鎖拿送交上級衛所問罪。新任的黑山堡守備姓孫,名傳業,據說是走了某位兵部老爺的門路下來的,之前在京營當差,是個沒甚麼邊鎮經驗的“空降”官員。

這位孫守備到任後,倒是雷厲風行地整頓了黑山堡的軍紀,還派人給周邊幾個堡寨,包括野狐堡,送來了例行公事的文書,要求上報防務情況、人員錢糧數目,語氣倒是比吳老四時期客氣不少,但字裏行間透着一種上官的疏離和程式化。

林天和孔文清仔細研究了這份文書,決定採取不卑不亢的態度。迴文由孔文清執筆,用語恭敬,但關於具體兵力、糧草儲備等關鍵數據則模糊處理,只強調堡小民貧、盡力守土,並隱晦提及近日曾有不明匪類襲擾,請求上峯支援錢糧軍械。

這既是對新守備的試探,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更讓人意外的是,“昌隆行”再次派來了人。這次來的不是大隊人馬,只有一個看似賬房先生的老者帶着兩個夥計,趕着一輛小車,車上裝着一些常見的藥材和布匹。

老者見到林天,態度謙恭,送上禮物,絕口不提上次被拒之門外的事情,只是笑着說:“東家聽聞野狐堡前番力挫宵小,保境安民,特命小人前來道賀。些許薄禮,不成敬意,權且爲受傷的軍爺們調養身體。”

對方消息之靈通,讓林天心中暗驚。他不動聲色地收下禮物,表達了謝意。

那老者寒暄幾句後,話鋒微轉,壓低聲音道:“林大人,我家東家還有句話讓小人帶到。聽說黑山堡新來的孫守備,年少氣盛,急於立功,背後又有些來歷…大人您這邊剛經歷惡戰,聲名在外,怕是…木秀於林啊。有時,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若有甚麼難處,或需互通有無,昌隆行或可略盡綿薄之力。”

這番話,幾乎是明示了昌隆行有意結交,甚至可能提供某種庇護或交易渠道,同時也暗示了黑山堡新守備可能帶來的麻煩。

林天沉吟片刻,沒有立刻答應,只是道:“貴東家好意,林某心領。野狐堡小地方,只求自保,無意紛爭。若真有公平買賣之日,林某自然不會拒絕。”

老者似乎料到如此,也不強求,笑眯眯地又客套幾句,便告辭離去。

送走昌隆行的人,林天眉頭緊鎖。這昌隆行步步爲營,善意背後究竟藏着甚麼目的?而那黑山堡的新守備,又將是友是敵?

野狐堡在血火中暫時站穩了腳跟,但周圍的迷霧卻似乎越來越濃。它就像暴風雨中頑強生長起來的一棵小樹,根基漸穩,卻要面對來自四面八方、明暗交織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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