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數字背後的廢墟

洛杉磯午後的陽光，慷慨地潑灑在斯臺普斯中心高層辦公室的落地窗上，將房間內昂貴卻略顯過時的紅木傢俱鍍上一層虛幻的金邊。然而，這片加州特有的明媚，卻無法驅散瀰漫在空氣中的陳腐與失敗氣息。林凡，這位剛剛在法律文件上完成簽字的球隊新主人，此刻正獨自坐在那張象徵着權力與前任品味的寬大辦公桌後。他的面前，堆積如山的財務報表、球員合同和球探報告，像一座沉默的廢墟，無聲地訴說着他接手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爛攤子。

他沒有急於召見任何人，而是選擇先與這些冰冷的數字和文字獨處。他知道，要治癒一個病入膏肓的軀體，首先必須清晰地瞭解它每一處潰爛的傷口。

他首先翻開的，是那份最核心，也最觸目驚心的球隊薪資報表。羊皮紙的封面帶着些許質感，但內裏記錄的數字，卻像一把把鈍刀，切割着任何關於球隊未來的樂觀想象。只看了幾頁，林凡的眉頭就緊緊鎖起，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這哪裏是一支職業籃球隊的薪資結構？這分明是一本“如何用金錢堆砌失敗”的經典反面教材。

他的目光首先被一個名字牢牢釘住——洛耶·沃特。這位身高六尺九寸的白人內線，名字被赫然列在薪資榜首行。

“場均8.2分，5.1個籃板，”林凡低聲念出他上賽季的數據，指尖輕輕敲擊着旁邊那個與之嚴重不匹配的薪資數字——年均450萬美元，合同還剩整整三年。在1996年，這個數字足以匹配一些準全明星級別的球員，而沃特，只是一個勤懇但天賦有限的藍領工兵。林凡幾乎能想象出前任管理層在自由市場開啓時，如同無頭蒼蠅般恐慌性搶人的場景：失去了核心球員，急於填補陣容空缺，於是用一份嚴重溢價的合同，鎖死了一個平庸的角色球員，也鎖死了球隊未來的操作空間。這份合同，就是懸掛在快船脖頸上的第一塊磨盤。

但這僅僅是開始。隨着頁面的翻動，更多的“財務噩夢”依次登場，宛如一場糟糕的時裝秀。

埃爾登·坎貝爾，一個名字曾帶有些許潛力的中鋒。但報告顯示，他的狀態正隨着年歲增長和傷病積累而不可逆轉地下滑。然而，他那份爲期四年，年均超過300萬美元的合同，卻像一道沉重的枷鎖，牢牢銬在球隊的薪金簿上。買斷？將支付鉅額違約金。交易？誰會願意接手一個高薪低能且合同漫長的老將？

更令人沮喪的是斯坦利·羅伯茨。這個七尺壯漢擁有着不錯的身板和些許低位技術，但持續的、反覆的腳踝和跟腱傷勢，幾乎讓他變成了一個穿着訓練服在場邊領取薪水的觀衆。報告上冰冷地註明：“預計新賽季報銷，歸期未定。”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幾乎無法踏上球場的球員，卻依然佔據着每年近200萬美元的寶貴薪金空間。這不僅是金錢的浪費，更是一個球隊陣容席位上無法填補的黑洞。

林凡拿起一支紅筆，像一位主刀醫生在審視病人的X光片，在這些名字上重重劃下記號。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片過於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清晰。沃特、坎貝爾、羅伯茨……每一個紅圈，都代表着一個亟待解決的財務毒瘤。

當他翻到最後一頁，看到球隊薪資總額統計時，一絲冷笑不由得浮上他的嘴角。快船隊的薪資總額，竟然高居聯盟中上游，甚至略微超過了某些季後賽邊緣球隊。然而，與之形成荒誕對比的是，球隊上賽季的戰績是悽慘的15勝67負，穩居聯盟倒數第一！績效產出與薪資投入形成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倒掛。

這意味着甚麼？意味着大量的、寶貴的資金，被毫無意義地鎖死在一羣無法提供正向貢獻的球員身上。球隊就像一個揹着沉重沙袋參加賽跑的胖子，別說衝刺，就連正常行走都步履維艱。沒有薪金靈活性，就無法在自由市場上追逐真正的大魚；沒有交易籌碼，就無法通過運作來升級陣容。整個球隊的運作，陷入了一個死氣沉沉的泥潭。

林凡放下報表，身體向後靠在寬大的椅背上，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窗外，洛杉磯的車流依舊川流不息，遠處的好萊塢山標誌在陽光下清晰可見。這座充滿夢想與機遇的城市，似乎與他此刻身處的這片“財務廢墟”格格不入。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不是某個球員的身影，而是一張複雜的、佈滿紅線的資產負債表。這些糟糕的合同，就像一顆顆埋藏在地下的地雷，隨時可能炸燬他任何重建球隊的藍圖。

“洛耶·沃特，”他輕聲自語，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裏迴盪，“你的合同或許還能在未來的某筆交易中，作爲配平薪金的籌碼……前提是我們要搭上寶貴的選秀權。”

“埃爾登·坎貝爾，如果能找到一支需要清理短期合同或者對老將內線有特殊需求的球隊，或許可以嘗試出手……”

“斯坦利·羅伯茨……傷病特例？或者，只能等待他的合同自然到期……”

他的思維飛速運轉，像一臺精密的計算機，在龐大的數據中尋找着任何一絲可能的解套方案。這不是感性的籃球分析，而是冷酷的資本運作。他清楚地知道，在能夠考慮引進科比、打造王朝之前，他必須首先扮演一個最不討好的角色——清道夫。

他再次拿起那支紅筆，在報表的空白處，用力寫下幾個字：“核心任務一：清理空間，不計代價。”

寫完，他放下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陽光依舊燦爛，但他的眼神裏已經沒有了初入時的凝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找到了目標的銳利與冷靜。

這片數字背後的廢墟，就是他王朝夢想的起點。而推倒重建的第一步，就是從這些最醜陋、最棘手的財務爛賬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