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常的重量與細微的異樣
食堂的味道比棚戶區的空氣好不了多少,是一種劣質營養液被過度稀釋後熬煮成的糊糊,混雜着鐵鏽和汗水的沉悶氣息。陳默端着那個邊緣磕出豁口的金屬碗,裏面是半碗稀薄的、泛着可疑灰綠色的糊狀物。這就是他今天的晚餐,外加四分之一塊硬得能硌掉牙的壓縮餅乾。
他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儘量避開周圍擁擠的人羣和那些或麻木、或警惕、或帶着不懷好意探究的目光。棚戶區的食堂永遠是嘈雜而充滿緊張感的,每個人都像護食的野獸,快速吞嚥着聊勝於無的食物,同時提防着任何可能的搶奪。
趙虎坐在他對面,正狼吞虎嚥,他作爲F級異能者,能領到一整塊壓縮餅乾,糊糊也更稠一些。他含糊不清地說:“看到沒?這就是命。老子拼死拼活覺醒個F級,好歹能混個肚圓。默子,你腦子活,眼神好使,哪天踩了狗屎運覺醒了,哥帶你喫香的喝辣的。”
陳默沒吭聲,只是機械地用勺子颳着碗底。感染者的血、護衛隊冷漠的槍聲、小孩被捂住的哭聲……這些畫面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趙虎的話像根刺,紮在他心裏。覺醒?那虛無縹緲的希望,在磐石壁壘冰冷堅硬的現實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左手手背。三天前鐵脊狼留下的那道爪痕,深可見骨,當時疼得他差點暈過去。壁壘的醫療資源極其匱乏,像他這樣的普通倖存者,能領到一點劣質的消毒粉和繃帶已是萬幸。傷口本該化膿、劇痛,甚至引發感染。但奇怪的是,僅僅三天,那道猙獰的傷口邊緣已經開始結痂,雖然依舊刺痛,但癒合速度遠超常人。他甚至能感覺到皮下組織在微微發癢,那是新肉生長的跡象。
陳默起初以爲是自己的錯覺,或是體質特殊。但此刻,他低頭看着那道暗紅色的痂痕,心中那股不安感再次翻湧起來。他想起了瞭望塔欄杆上殘留的墨綠色血跡,想起了感染者倒下時濺出的暗紅,更想起了自己離開時,地面裂縫裏那滴血與綠色粉末混合發出的微弱光芒……那光芒似乎曾在他腳邊一閃而過。
“發甚麼呆?趕緊喫,喫完回去睡覺,明天還得爬塔呢。”趙虎推了他一下,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夜晚的棚戶區更顯壓抑。昏黃搖曳的應急燈光勉強驅散一小片黑暗,更多的地方被深沉的陰影吞噬。空氣中瀰漫着絕望和恐懼的味道,偶爾傳來壓抑的哭泣、激烈的爭吵或是護衛隊巡邏的沉重腳步聲。陳默躺在用廢舊布料和硬紙板鋪成的“牀”上,身下的鋼板冰冷堅硬。隔壁傳來孩子壓抑的咳嗽聲,間或夾雜着大人疲憊的嘆息。
他閉上眼,試圖入睡,但白天看到的景象卻更加清晰地浮現:那株綠潮深處的“多眼巨藤”……它緩緩轉動的“頭顱”……頂端那微微顫動的花苞……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而充滿惡意的“注視感”彷彿穿透了壁壘厚重的牆壁,直接投射在他的意識裏。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衣物。
這不是第一次了。自從三天前那次遭遇鐵脊狼後,他就開始做類似的噩夢。夢裏,他被無盡的藤蔓纏繞,無數隻眼睛在黑暗中凝視着他,一個低沉而混亂的、如同無數植物根鬚摩擦般的聲音在他腦海中低語,充滿了飢渴和……某種難以理解的意圖。
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氣,心臟狂跳。手背上的傷口傳來一陣強烈的灼熱感,彷彿有甚麼東西在裏面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