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清妍的計策

周明軒鎩羽而歸的消息，幾乎在當天晚上就傳到了傅奕星和李清妍的耳中。彙報的人語焉不詳，只說是“傅總與周先生理念不合，未能深入交流”，但傅氏夫妻何其瞭解自己的女兒，光是想象一下那場景，就能猜到七八分結果。

別墅的書房裏，氣氛比之前更加凝重。傅奕星揹着手，站在那幅巨大的潑墨山水畫前，畫中的磅礴氣勢與他此刻內心的憋悶形成了鮮明對比。他猛地轉過身，聲音裏帶着壓抑不住的怒火和失望：

“你看看！你看看！又是一個！我就說了，這條路行不通！雨霏她現在根本就不是在找結婚對象，她是在面試下屬！而且是用最高標準，最苛刻的態度去面試！三句話！三句話就把人打發了！這哪裏是相親？這分明是處刑！”

他越說越氣，胸口微微起伏。“那個周明軒，我調查過，能力、家世都算得上不錯，年輕人心高氣傲了點，但在雨霏面前，簡直像個小學生！這以後，還有誰敢來？我們傅家的臉，都要被她這麼一次次地‘三句話’給丟盡了！”

李清妍這次沒有立刻安撫丈夫。她安靜地坐在圈椅裏，手指輕輕摩挲着光滑的扶手，眼神卻異常清明，甚至帶着一種破釜沉舟後的冷靜。周明軒的失敗，非但沒有讓她更加沮喪，反而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她對常規路徑的最後一絲幻想。

“奕星，”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傅奕星的怒氣，“正因爲常規的路都走不通了，我們才必須換一條從來沒人想過，甚至沒人敢想的路。”

傅奕星停下踱步，疑惑地看向妻子：“你又有甚麼想法？上次你說要找‘不一樣’的人，難道還能找個外星人不成？”

“不是外星人，”李清妍抬起頭，目光堅定地迎向丈夫，“但我們或許可以試試……找一個‘凡人’。”

“凡人？”傅奕星皺眉，完全不能理解。

“對，凡人。”李清妍站起身，走到丈夫面前，“一個不在乎傅家光環，不帶着商業目的，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傅雨霏’三個字在商界意味着甚麼的人。一個……只憑本能和良心做事的人。”

“你到底想說甚麼？”傅奕星被妻子繞暈了。

李清妍深吸一口氣，終於將盤旋在心頭數日的計劃和盤托出：“我想……‘裝病’。”

“裝病？”傅奕星愕然，以爲自己聽錯了，“裝甚麼病？誰裝病？”

“我裝病。”李清妍指了指自己，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今晚的菜單，“就在人來人往的鬧市區，假裝突發急病，昏迷倒地。”

傅奕星的眼睛瞬間瞪圓了，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你瘋了？！”他低吼道，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臂，“李清妍，你知道你在說甚麼嗎？堂堂霏陽集團的董事長夫人，躺在鬧市街頭裝昏迷？這成何體統！要是被媒體拍到，傅家的臉面往哪裏放？你的身體呢？萬一出點意外怎麼辦？胡鬧！簡直是胡鬧！”

他連珠炮似的反對，覺得妻子一定是被女兒氣糊塗了。

面對丈夫的激烈反應，李清妍卻異常鎮定。她輕輕掙脫開傅奕星的手，語氣沉穩地分析道：“奕星，你先別急，聽我說完。首先，臉面重要，還是女兒一生的幸福重要？如果雨霏一直這樣下去，我們傅家纔是真正的臉上無光。其次，我不會真的有事，我會選好地點，安排好人在附近暗中看着，確保我的安全。最後，這纔是關鍵——”

她頓了頓，目光灼灼：“我們不是在選豪門女婿，我們是在爲雨霏找一個心地純良，能在危急關頭不加算計、伸出援手的人。繁華街頭，衆人冷漠，唯有他肯駐足彎腰，這份品性，難道不比億萬家財、顯赫家世更珍貴嗎？這樣的人，或許沒有光鮮的背景，沒有傲人的財富，但他有一顆金子般的心。這樣的人，纔有可能不被雨霏的身份和財富所震懾，纔有可能用最質樸的方式，去觸動她冰封的內心。”

傅奕星愣住了，張着嘴，卻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妻子的想法太過驚世駭俗，完全顛覆了他幾十年來形成的認知和價值觀。找一個街頭扶人的“好心人”來做傅家的女婿？這聽起來就像童話故事，還是最不靠譜的那種。

“可是……可是這太兒戲了！”他艱難地組織着語言，“就算有人扶了你，你怎麼知道他就是好人？萬一是別有用心呢？萬一他只是個運氣好的混混呢？而且，這樣的人，和雨霏……怎麼可能有共同語言？生活背景、教育程度、眼界見識，天差地別！這根本不是婚姻，這是災難！”

“我們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奕星。”李清妍的聲音裏帶上了懇求，“常規的方法已經證明無效。我們需要的是一個變量，一個完全在雨霏預料之外，也完全在我們掌控之外的變量。至於共同語言……”她苦笑一下，“你覺得雨霏和那些‘青年才俊’就有共同語言嗎？他們說的，雨霏比他們更懂；他們追求的，雨霏早已擁有。反而是這種最本質的善良和擔當，是雨霏在商場上很少見到，甚至可能……是她內心深處真正渴望而不敢承認的。”

她走近一步，握住丈夫的手，眼神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決絕：“我們就試一次，好不好？就當是……死馬當活馬醫。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讓我們遇到了這樣一個人，品性過關，我們再想辦法創造機會，讓雨霏在不設防的情況下認識他。至少，這給了我們一個全新的可能性，一個跳出這個死循環的機會。”

傅奕星看着妻子眼中閃爍的淚光和不容置疑的堅定，沉默了。他深知妻子的性格，平時溫婉，一旦下定決心，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而且，他不得不承認，雖然這個計劃荒誕不經，但其中蘊含的那絲道理，卻像一根細針，刺中了他內心最柔軟也最焦慮的地方。

是啊，還有甚麼辦法呢？難道真要看着女兒孤獨終老？

他長長地、沉重地嘆了口氣，彷彿將胸中積鬱已久的濁氣都吐了出來。他反手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聲音帶着濃濃的疲憊和一絲妥協後的沙啞：

“你……你真是給我出了個天大的難題啊！罷了，罷了……就依你這一次。但是，你必須答應我，所有的安保措施必須萬無一失！絕對不能讓你受到任何一點傷害！否則，我寧可不要這個女婿，也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李清妍見丈夫終於鬆口，眼中瞬間迸發出希望的光彩，她用力點頭：“你放心，我保證！我一定會安排得妥妥當當！”

夫妻倆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爲了女兒那看似遙不可及的幸福，他們決定聯手，導演一場驚世駭俗的“街頭考驗”。而命運的指針，已然開始悄然偏轉，指向那個即將從深山走入繁華，身負絕技卻心思質樸的年輕人——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