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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院考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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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的議論聲仍在蔓延,臺上的考官已將所有參賽畫卷鋪開,逐一展示給衆人,以此彰顯結果的公正。

裴詩和蔡書意的畫走的是同一個路子,畫的都是冬日寒梅綻放的景象。客觀來說,兩幅畫的筆觸還算細膩,畫面也足夠雅緻,只是意境太過普通,沒甚麼亮眼的巧思,最終名次自然落在了後面。

陸桑寧則選了“硃砂梅”這一品種的梅花作爲描繪對象,想來這是她最爲熟稔的梅類。她的畫卷裏沒有多餘景緻,只聚焦於這一枝梅花,花瓣的肌理、花蕊的形態都刻畫得纖毫畢現,鮮活逼真得彷彿下一秒就要抖落枝頭寒霜。她這般選擇也算另闢蹊徑,完全跳出了對意境意趣的追求,只管大大方方地展現自己紮實的畫工。單看這朵“硃砂梅”,確實美得讓人挪不開眼。但校驗並非只看畫技,更要考量畫作的立意與內涵,所以這枝梅花即便畫得再出色,最終只能屈居第三。

當考官將蘇媚的畫卷完全展開時,席間響起一陣低低的驚歎。畫中紅梅似火,繁英灼灼,幾乎要破紙而出。她端坐在母親身旁,面上雖帶着慣有的溫婉笑意,藏在袖中的手卻已悄然握緊。若在平時,此刻她應是沐浴在衆人欽羨的目光中,可今日這“第二”之名,卻讓那些投來的視線都變得刺眼起來。

這幅圖極盡工筆之能事,老幹虯枝上梅花密綴,或含苞,或盛放,花瓣的暈染層次分明,彷彿能聞到冷冽空氣中的浮動的幽香。畫幅左上以雋秀行楷題着詩句:“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立意清高,技法純熟,任誰看了都要讚一聲好。可偏偏,只得了個第二。

這幅梅傲氣韻清雅,格調高古,觀其畫作便知作者胸有丘壑。主考官向來最重才情與品性兼備,若連蘇媚這般佳作都未能奪魁,實在令人難以想象蘇蓁的畫作該是何等驚才絕豔。

筆致如此精妙,竟只得第二?宋園園輕蹙眉頭,聲音裏帶着真切的不解。

吳淑嫺心中亦是波瀾暗湧。初時她還以爲是女兒今日心境不穩所致,待見到這幅氣韻生動的梅花圖,便知蘇媚發揮如常,分明是往年的第一之姿。可這結果......

江慕雲在一旁冷眼旁觀,脣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蘇媚素來在院考場上壓着蘇柔,今日見她受挫,雖說不喜蘇蓁得勢,但能見三房房喫癟,倒也是樁快意事。

臺上的考官讓兩名小童展開沈妙的畫卷,方纔還嘈雜的場子瞬間靜得能聽見呼吸聲,喧譁徹底消散。

畫紙本就寬大,可蘇蓁的畫裏留了大片空白。誰都知道她畫技不算頂尖,是以她沒去細摳筆墨細節,只粗略勾出遠景模樣,反倒憑着這份簡淡,透出一種旁人畫不出的雄渾大氣。

畫卷之上,寒雪漫卷天地,天邊一輪孤月灑着冷光;冰封的土地裏,一柄斷劍半埋半露地立着,劍刃旁,孤零零開着一枝紅梅。

那紅梅在畫中不過是點綴,枝幹纖細、花瓣疏落,連紋路都看得不甚清晰,可往這蒼茫雪景裏一放,卻像畫龍點睛般,瞬間讓滿紙的孤寂與倔強感湧了出來。

在場的人都愣了一瞬,目光緊緊鎖在畫卷上。明明只是一張紙、幾筆墨,卻彷彿能讓人摸到那刺骨的寒風,感受到藏在畫面裏的、在絕境中不肯低頭的韌勁。

那是邊關風雪裏的不屈魂。陳若秋和沈玥同時身子一顫,看清畫卷上究竟畫了甚麼後,兩人心裏都清楚——這場校驗,再也沒有翻盤的可能。

沒錯,蘇蓁的畫確實意趣高雅,風骨不流於俗,把個人品性與梅的高潔融得極好。可蘇蓁這畫,早跳出了“個人”的小格局,若說蘇媚是借梅詠人,蘇蓁便是借梅言志。個人的清雅風骨,又怎能與邊關風雪中那份跨越生死的家國情懷相比呢?

難怪方纔考官爭論良久,難下定論。任誰見到這般氣韻雄渾的畫作,竟出自素有廢材之名的蘇蓁之手,都難免心生驚疑。

難怪方纔那些校驗官會各執一詞、遲遲定不下結果——想必他們也沒料到,這般氣勢雄渾的畫卷,竟然出自常被人稱作草包的沈妙之手。

主考官,也就是翰林院學士上官霆,抬聲說道:“蘇蓁,你到臺前來,說說你爲何要畫這樣一幅作品。”

按照以往的規矩,得“第一”的學生只需談談奪後的感悟就行。可今日上官大人卻特意讓蘇蓁講作畫的緣由,這心思再明顯不過——在場衆人沒一個相信這幅畫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要麼覺得她是從別處盜了想法,要麼認定她背後有高人指點。

蘇柔勾了勾脣角,湊到身旁的林新悅耳邊低聲說:“這下要露馬腳了。”

“可……這畫當真不是她自己畫的?”林新悅面露疑色,“方纔咱們都看在眼裏,她明明是親手一筆一畫完成的。”

“本就畫技平平,至於那畫意,誰曉得是不是有人提前給她指點過?”蘇柔瞥向正往臺上走的蘇蓁,語氣裏滿是不屑,“跟她同住這麼多年,她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上官學士如今讓她講作畫的緣由,依我看,她定然說不出個子醜寅卯,恐怕這回又要顏面盡失了。”

林新悅聽了這話,當即笑了起來:“我就說嘛,哪有突然就變成才女的道理。怕是爲了吸引那位——”她眼神曖昧地往男眷席中南王的方向掃了一眼,語氣帶着幾分打趣,“特意請了高人指點,蘇蓁爲了他,倒也算是費盡心思了。”

蘇柔的臉色微微一僵,悄悄壓下心底翻湧的不快,只淡淡說道:“先看着吧。”

臺上,蘇蓁靜靜望着展開的畫卷,過了片刻,她緩緩抬起手,在衆人驚訝的目光裏,輕輕撫過畫紙。

“我畫這幅畫,不過是曾聽父親說起,每年邊關之上,多少將士頂着風雪戍守,甚至埋骨寒疆。可那片凍土荒寒,連草木都難生長——我才知道,西北的凜冽寒風裏、北疆的冰封土地上,是難見梅花的。梅花只開在暖冬裏,開在汴京的庭院中,這裏炭火暖身,笑語不斷,可這份安寧,全是靠邊關將士用生命換來的。”

場中的議論聲漸漸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眼前這位少女身上。

她目光依舊沉靜,語氣像講起珍藏的舊事般緩緩道來:“我父親曾說,邊關將士守着凍土風雪,倒比這紅梅更有風骨。紅梅傲立寒枝,是守着一方清雅;將士們頂着刀霜劍雪,是守着萬里河山。他們在疆場上拼至最後一刻,連枝像樣的紅梅都瞧不見——可他們的性子,卻比這紅梅還要高潔,寧折不彎,半點不肯向風雪低頭。”

“我想,諸位如今能賞這紅梅映雪的景緻,全是靠他們把風雪擋在了關外。我沒本事上戰場,便在畫裏畫一枝紅梅,伴在斷劍旁——這紅梅的高潔,本就該配得上將士們的赤誠風骨,也當是我給那些英雄的,一份敬意。”

少女立在風裏,眼眸亮得像落了雪的星,話語卻帶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彷彿天地間只剩她的聲音清晰,又像晨鐘暮鼓似的,一下下叩在每個人的心上。

蘇蓁輕輕垂下眼眸,神色間滿是肅穆。。

大晉的皇室,不是早想對世家大族動手,要拿蘇家開刀麼?可天下人都長着眼睛,都豎着耳朵,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堵得住百姓的嘴,卻堵不住人心,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主動破局。既然皇室想把將軍府當第一個靶子,她便要讓全天下人都看清楚——蘇家世代用性命換來的功勳,蘇家子弟用血肉守住的大晉疆土,如今汴京城裏這些世家子弟錦衣玉食、宴飲作樂,哪一樣不是靠戰場上的將士們,用刀劍拼殺、用血肉堆砌出來的安穩!

踩着忠魂白骨建立的江山,如今還要將屠刀揮向功臣之後?

若敢這般行事,就別懼怕天下人的目光,別逃避世人的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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