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弗立維當保姆

開學晚宴的喧囂餘韻似乎被厚重的橡木門徹底隔絕在外，只餘下牆壁上歷代校長肖像假寐般的均勻呼吸聲，以及福克斯偶爾在棲枝上梳理羽毛時發出的輕微窸窣。壁爐中的火焰穩定地燃燒着，躍動的光芒將房間內奇妙的銀器投射出搖曳不定的影子。

校長辦公室的門被無聲地推開，西弗勒斯·斯內普裹挾着一身地窖的陰冷氣息和魔藥材料特有的苦澀味走了進來，彷彿瞬間吸走了爐火帶來的暖意。

燭光在他油膩的黑髮上投下幾縷微弱反光，那雙銳利的黑眼睛如同鎖定獵物的蝙蝠，直接釘在寬大書桌後那位鬚髮皆白的老人身上。房間裏溫暖的空氣似乎因他的到來而凝結了一瞬。

“阿不思。”斯內普的聲音低沉而急迫，省去了所有寒暄，“我們需要談談那個新生，盧卡·萊昂。”

鄧布利多從半月形眼鏡上方看向他，湛藍的眼睛在鏡片後閃爍了一下，手中把玩的銀製熄燈器微微一頓：“啊，西弗勒斯。我猜，你也注意到了？”

他身後的架子上，幾個精緻的小銀器正在緩慢旋轉，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嗡鳴。

“注意到？”斯內普的薄脣扭曲成一個冰冷的、近乎譏諷的弧度，他黑袍的陰影在身後地板上拉得很長，“晚宴上，那孩子周圍的魔力波動異乎尋常地凝實，絕非一個剛接觸魔法世界的孤兒該有的狀態。”

“那更像是……某種經過錘鍊的掌控力。分院帽在他頭上停留的時間也過長了些。”

他向前邁了一步，黑袍下襬如同蝙蝠翅膀般微微拂動，帶起一絲陰冷的風，“在這個特殊的時刻，救世主剛剛踏入城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此，潛在的……威脅也可能被趁機引入。我們必須對學院的安危負起十二分的警覺。這個萊昂，他的背景太過乾淨，反而值得懷疑。”

鄧布利多緩緩站起身，手指輕輕拂過桌面上一個正在噴吐出縷縷銀煙的銀質儀器。他神色凝重，繞過書桌，示意斯內普坐下，但魔藥學教授只是像一座黑色的、拒絕舒適的峭壁般矗立原地，目光緊緊鎖定着校長。

“你的擔憂不無道理，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沉吟道，目光似乎穿透了牆壁，望向未知的遠方，窗外禁林的樹海在夜色中如同墨黑的波濤，“分院帽確實向我傳達了一些關於萊昂先生思維模式的……獨特信息。”

“它提到了一種對知識本源純粹的、近乎貪婪的探求欲，一種剖析魔法核心規則的強烈渴望——這解釋了他周身那異常的魔力凝聚。”

“純粹的探求欲？”斯內普嗤笑一聲，聲音滑膩而冰冷，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清晰，“多麼動聽而危險的說辭。但這種特質，往往與另一種黑暗僅一線之隔。阿不思，在我們這個時代，我們不能僅憑一個形容詞就放鬆警惕。”

他停頓了一下，黑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複雜的計算光芒，語氣略微變化，“然而，不可否認，如果這天賦真實不虛……如此苗子，若引導得當，或能成爲非凡的助力。正因如此，他才更需要被置於恰當的關注之下。”

鄧布利多沒有立刻回應。他轉過身，目光投向牆壁上一幅打盹的前校長肖像，但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彷彿穿透了畫布，看到了更遙遠、更沉重的甚麼。

辦公室內只剩下銀製儀器輕柔的嘶嘶聲和爐火的噼啪輕響。

“非凡的助力……”鄧布利多終於輕聲重複道，語氣裏聽不出絲毫讚許，反而浸透着一種深沉的疲憊，“西弗勒斯，我們已經將一個孩子推到了命運的風口浪尖，迫使他面對一個他幾乎無法承受的未來。”

他轉回身，銳利的目光直射斯內普，先前所有的溫和蕩然無存，只剩下冰冷的嚴肅，“哈利所揹負的，是時代強加於他的殘酷。但這並不意味着，我們可以因此習以爲常，甚至主動將另一個未知的孩子，無論他天賦如何，也編織進那張危險的網裏。”

他向前微微傾身，半月形眼鏡後的目光如有實質，爐火的光芒在他眼鏡片上跳躍：“所以，讓我們把話說清楚。你所說的關注和引導，具體是指甚麼？”

“是指確保他能夠安全地、健康地學習魔法，遠離他尚未準備好面對的一切，對吧？”他的語氣帶着不容錯辨的最終確認意味，彷彿在訂立一個不可逾越的契約。

斯內普的下顎線緊繃了一瞬，黑袍下的身軀似乎更加僵硬了。他沉默了片刻，辦公室內靜得能聽到遠處走廊畫像的細微囈語。最終，他緩慢而清晰地點了點頭：“自然。霍格沃茨有責任引導每一份天賦，避免其……誤入歧途。尤其是在當前形勢下。”他的話語中依然帶着他特有的陰鬱色調，但同意了鄧布利多的核心要求。

“我很高興我們在這點上達成一致。”鄧布利多說，但神色並未完全放鬆。他隨即用魔杖輕輕敲了敲桌角的一個小銀鈴，鈴聲清脆悠揚，在靜謐的房間裏盪開。

片刻之後，辦公室的門被怯生生地敲響。得到允許後，拉文克勞的院長菲利烏斯·弗立維教授推門走了進來，他需要用一個特製的書堆墊腳凳才能夠到門把手。

他小小的身影被爐火的光芒投映在高聳的書架前，臉上帶着詢問的神情。

“菲利烏斯，謝謝你來。”鄧布利多說道，手勢溫和地示意他走近，“西弗勒斯和我正在討論你們學院的一位新生，盧卡·萊昂先生。”

弗立維教授小小的臉上立刻露出關切又自豪的神情，他靈活地跳上爲他常備的高腳椅：“萊昂先生？他怎麼了？分院帽確實爲他斟酌了片刻，最終選擇了拉文克勞，我認爲這再合適不過了！他對知識有着一種極爲純粹且強烈的渴求，這在新生中很不尋常……”

“一種需要被謹慎引導的渴求，弗立維。”斯內普打斷他，聲音裏帶着慣有的冷硬，他瞥了鄧布利多一眼，似乎還想堅持甚麼，但最終只是生硬地補充道，目光掃過房間裏那些沉默的魔法器物，“……正如我剛纔對校長強調的，這份天賦值得特別關注。在眼下這個關鍵節點，恰當的引導至關重要。” 他的語氣中隱約透出一絲未被採納提議的不快。

鄧布利多彷彿沒有察覺到斯內普最後那句未竟之意，他溫和但堅定地看着弗立維，半月形眼鏡後的目光深邃：“正是如此，菲利烏斯。西弗勒斯也認爲萊昂先生的天賦非凡，需要格外留意。我們認爲，引導他理解這份天賦的重量和邊界，將這份純粹的求知慾引向光明而非歧途，是當前的重中之重。”

他鄭重地看着矮小的魔咒課教授，爐火的光芒將他銀白的鬚髮染上一層溫暖的光暈：“作爲他的院長，菲利烏斯，這份責任非你莫屬。用你無與倫比的學識、對智慧的熱愛以及耐心，爲他揭示魔法的真正奧祕與其相伴的責任。密切關注他，但請務必溫和而智慧。”

弗立維教授挺直了小小的身板，臉上寫滿了嚴肅與決心，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握緊：“當然，阿不思。這正是我的職責所在。我會密切關注萊昂先生，好奇心本身不是罪過，關鍵在於如何引導。拉文克勞的塔樓歡迎一切真誠追求智慧的心靈，並會守護他們安全成長。”

鄧布利多緩緩點頭，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彷彿能穿透黑暗，看到那不可知的未來。銀器仍在桌面上旋轉吞吐，輕柔的嘶嘶聲彷彿爲這場談話畫下了一個暫時的休止符。

“很好，菲利烏斯。那就交給你了。”校長的聲音低沉下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重量，“願他的智慧，最終能照亮正確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