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閃亮登場

五十多輛軍用卡車組成的車隊就碾過了永定門的晨光剛漫過四九城的城牆，如此多軍用卡車組成的車隊就碾過了永定門的青石板路。

車身上的軍綠色車漆雖有些斑駁，卻被戰士們擦得發亮，露出底下完好的金屬部件；輪胎紋路清晰，沒半點戰時磨平的痕跡——這些從朝鮮戰場開回來的卡車，經歷過炮火洗禮，卻保養得比四九城多數工廠的“寶貝車”還要好，遠遠望去，像一列整裝待發的鋼鐵隊伍，惹得路邊行人紛紛駐足，連挑着菜擔的老漢都忘了挪腳。

“你看那車頭！還是美國造的‘道奇’，俺們廠那輛二手嘎斯，開起來跟散架似的！”路邊突然傳來壓低的議論聲，三個穿着深藍色幹部服的人湊在樹後，胸前彆着的廠徽分別印着“四九城紡織廠”“機牀廠”“食品廠”。

說話的是紡織廠的後勤主任老楊，他盯着車隊頭車的方向盤，眼睛裏的光比朝陽還亮，“聽說這汽車營要集體轉業，車況還都這麼好，要是能分到咱們廠兩輛，運棉花再也不用靠馬車挨凍了！”

“老楊你別做夢了！”機牀廠的王科長推了推眼鏡，語氣裏帶着急茬，“咱們廠才缺運輸呢！車牀零件從倉庫運到車間，靠手推車得走半個鐘頭，要是有卡車，一天能多生產十臺機牀！我昨天就去安置辦打聽了，說是這批車要等上級統一分配，誰先遞申請，誰就有機會！不過有一部分要留在汽車營，畢竟他們要組建日九城第三肉聯廠，或許可以同那位英雄營長提前溝通一番！”

食品廠的李主任也跟着點頭，手裏攥着個皺巴巴的筆記本，上面記滿了“運輸需求”“車輛缺口”：“咱們廠更急，香腸、麪包運到供銷社，夏天半天就變質，有了卡車，能多覆蓋十個街區的網點！我已經讓文書寫申請了，下午就送上去，還得找經貿局的老戰友幫幫忙！”

三人一邊跟着車隊走，一邊低聲合計，話題從“怎麼寫申請”聊到“找哪個領導簽字管用”，連“分到車後誰當司機”都盤算好了，渾然沒注意到不遠處還有幾撥穿着其他廠服的人，也在盯着車隊竊竊私語——四九城的工廠早就缺運輸力量缺瘋了，這批車況優良的卡車，簡直是送到嘴邊的“肥肉”，誰都不想錯過。

車隊最終停在城郊那片廢棄紡織廠的空地上時，安置辦的老張已經被七八位工廠負責人圍得水泄不通。

有的遞煙，有的塞熱水壺，嘴裏全是“張同志，先給咱們廠留兩輛”“我們廠的申請材料都準備好了”的話，把老張說得頭都大了，看到周晉翼下車，像看到了救星，連忙擠過來：“周營長，你可算到了！這些都是各廠的領導，聽說你們的車隊到了，都來打聽車輛分配的事……”

周晉翼順着老張的手勢看去，只見一羣幹部服圍着卡車打轉，有的還伸手摸了摸車斗的護欄，有的趴在車窗上往駕駛座裏瞅，那眼神像是在看稀世珍寶。

他心裏雖覺得熱鬧，卻沒往深處想——只當是大家好奇志願軍的裝備，畢竟在朝鮮待了六年，還不太清楚國內工廠運輸緊張的程度，更沒察覺這些人早已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車隊上。

“各位同志，”周晉翼走上前，客氣地抱了抱拳，“我們剛到四九城，車輛和人員還沒定安置方案，等上級有了指示，會統一通知的。”

“周營長，我們食品廠是真急啊！”李主任立刻湊上來，舉着筆記本念，“上個月因爲運輸慢，壞了兩百斤麪包，工人心疼得直掉眼淚！要是能先調一輛車應急，我們願意出雙倍的維修費！”

“我們紡織廠也能出！”老楊跟着喊，“還能給戰士們解決住房，磚瓦房，帶院子的！”

周晉翼笑着擺了擺手：“感謝大家的好意，但車輛分配是上級統籌的事，我做不了主。我們現在要先安置戰士，清點設備，還請大家多包涵。”

說着便轉身招呼戰士們卸物資，把後續的事丟給了老張。

他沒看到，自己轉身時，老楊和王科長交換了個眼神，王科長偷偷從口袋裏掏出個信封，塞給老張：“張同志，晚上我在‘東來順’訂了座，咱們聊聊申請的事……”老張推讓着，最終還是把信封揣進了口袋，只是眉頭皺得更緊——這麼多工廠搶，他也不知道該偏向誰。

這邊周晉翼正忙着指揮戰士們搭帳篷，趙剛跑過來彙報：“營長，屠宰設備和冷庫都清點好了，沒磕碰！就是剛纔有個機牀廠的人想進車斗看設備，被我攔下來了。”

“嗯，盯緊點，別讓人隨便碰。”周晉翼點點頭，目光落在遠處四九城的方向，心裏想着的是姑姑周秀蘭和老王的妻兒，“小李，你下午跟我去趟安置辦，看看上邊如何安置我們營。”

小李興奮地應下來，轉身去收拾東西。周晉翼蹲下來，摸了摸地上的凍土，心裏盤算着肉聯廠的場地——要是能保住這批卡車，以後運鮮肉就方便多了，卻完全沒意識到，那些圍着卡車打轉的工廠負責人，已經在私下裏“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有的找上級領導說情，有的託關係打聽安置辦的消息，甚至有人已經開始打聽戰士們的聯繫方式，想提前“挖走”會開車的司機。

夕陽西下時，營地漸漸安靜下來。戰士們在帳篷外支起行軍鍋，煮着從東北帶來的大米粥，香氣飄出老遠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人影正是沒走的工廠負責人，有的在數卡車數量，有的在記錄車牌號，還有的在跟安置辦的人偷偷打電話。

夜色漸濃，營地的燈火亮起來，卻照不亮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算計——一場圍繞車隊的“爭奪戰”，已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然打響，而他心心念唸的肉聯廠，還沒起步，就先迎來了第一場資源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