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雍城大鄭宮

呂不韋的命令如同燎原之火，瞬間點燃了秦國這臺高效的戰爭機器。信使手持兵符和相國鈞令，奔赴各方。咸陽城內，王賁率領的衛尉軍如同出閘猛虎，開始在全城範圍內搜捕嫪毐黨羽，查封其府邸莊園。城外，蒙武接到命令，立刻點齊早已準備就緒的精銳騎兵，蹄聲如雷，踏碎夜色，向着雍城方向疾馳而去。

然而，遠水難救近火。雍城蘄年宮外的叛亂，已然爆發！

嫪毐蓄謀已久，其門下聚集了數千門客、舍人，又利用太后璽印和長信侯的權柄，調集了部分不明真相的縣卒以及一些被其籠絡的戎翟部落首領及其部衆，總數近萬人！這些人馬在其心腹門客的率領下，趁着冠禮大典正在進行、宮禁防衛注意力集中於典禮核心區域之際，悍然向蘄年宮發起了進攻！

叛軍兵分兩路，一路由嫪毐的門客衛尉竭、內史肆率領，主攻蘄年宮正門，企圖製造混亂，吸引守軍主力；另一路由其死黨佐弋竭、中大夫令齊等率領，繞至宮苑側後，試圖從防守相對薄弱之處突破，直撲舉行冠禮的大殿，目標明確——擒殺或控制秦王嬴政！

霎時間，雍城郊外殺聲震天！叛軍如同潮水般湧向蘄年宮。宮牆之上，負責日常守衛的郎官和衛尉軍士倉促迎戰，箭矢如雨點般落下，滾木礌石砸向攀登的叛軍。宮門在巨大的撞擊聲中劇烈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宮內，冠禮大典被迫中斷。鐘磬雅樂被震天的喊殺聲所取代，參與典禮的宗室貴族、文武百官驚慌失措，亂作一團。一些膽小者甚至嚇得癱軟在地，面無人色。

然而，在這片混亂與恐慌之中，有兩個人卻異常鎮定。

一個是端坐於大殿之上，剛剛完成加冠儀式、正式親政的秦王嬴政。面對宮外傳來的廝殺聲和殿內的混亂，他年輕的臉上沒有絲毫懼色，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燃燒着冰冷的怒火和決絕的殺意。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推開試圖護駕的宦官，厲聲喝道：“慌甚麼！寡人在此！亂臣賊子，安敢犯上作亂！”

他的聲音並不算洪亮，卻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和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殿內部分騷動。

另一個鎮定的人，則是早已奉命祕密潛入雍城、控制蘄年宮外圍的郎官統領蒙毅！

當叛軍發起進攻時，蒙毅率領的三百郎官死士並未立刻加入正面戰場的混戰。他們如同隱藏在暗處的獵豹，悄無聲息地佔據了宮苑側後幾處關鍵的制高點和通道。

當佐弋竭、令齊率領的那支叛軍奇兵，自以爲得計，從防守薄弱的側後方突入宮苑，試圖直撲大殿時，等待他們的，是蒙毅精心佈置的死亡陷阱！

“放箭！”

隨着蒙毅一聲令下，埋伏在宮牆和屋頂上的郎官死士們驟然發難！強勁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從黑暗中激射而出，精準地射向叛軍頭目和衝鋒在前的亡命之徒！

叛軍猝不及防，瞬間人仰馬翻，慘叫聲此起彼伏。佐弋竭當場被數支弩箭射成了刺蝟，令齊也被射中肩膀，狼狽後退。

“有埋伏！快撤！”叛軍陣腳大亂。

“殺！一個不留！”蒙毅拔出佩劍，身先士卒，率領郎官死士從埋伏處殺出，如同猛虎下山，衝入混亂的叛軍之中。這些郎官皆是百裏挑一的精銳，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又佔據了地利和先手，頓時將這支叛軍奇兵殺得潰不成軍。

側後方的威脅被迅速瓦解！

與此同時，蘄年宮正門的戰鬥也進入了白熱化。衛尉竭和內史肆驅使叛軍不顧傷亡地猛攻宮門，宮門在連續撞擊下已然出現了裂痕，情勢岌岌可危。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大地突然傳來了沉悶而整齊的震動！如同雷鳴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迅速變得震耳欲聾！

“援軍！是援軍！”宮牆上的守軍發出了震天的歡呼！

只見夜色之中，一支黑色的洪流如同利刃般撕開叛軍的陣型，徑直衝向正在攻打宮門的叛軍主力！爲首一員老將，鬚髮皆張，手持長戟，正是奉命疾馳而來的蒙武！

“大秦蒙武在此！叛賊受死！”蒙武聲若洪鐘，一馬當先，手中長戟揮舞，如同砍瓜切菜般將擋路的叛軍挑飛。其身後的騎兵更是如同虎入羊羣，鐵蹄踐踏，馬刀揮舞，所過之處，叛軍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蒙武大軍的到來，成爲了壓垮叛軍的最後一根稻草。正面進攻的叛軍原本就久攻不下，士氣已衰，此刻見到如此精銳的騎兵從天而降，更是魂飛魄散，瞬間崩潰，四散逃竄。衛尉竭和內史肆試圖組織抵抗，卻被蒙武一眼盯上，拍馬直取二人，不過數合，便將二人斬於馬下！

主將授首，叛軍徹底失去了指揮，變成了無頭蒼蠅，除了少數負隅頑抗被當場格殺外，大部分皆跪地請降。

雍城大鄭宮（蘄年宮）的這場驚心動魄的叛亂，從爆發到被平定，不過短短兩個時辰！

當蒙武和蒙毅肅清殘敵，進入蘄年宮大殿，向秦王嬴政覆命時，嬴政看着殿下跪伏的兩位將軍，以及他們身後那些渾身浴血卻眼神堅定的將士，年輕的臉龐上，終於露出了自叛亂爆發以來的第一絲……屬於勝利者的、冰冷而殘酷的笑容。

“蒙將軍、蒙愛卿，平身。”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爾等護駕有功，平定叛亂，於社稷有大功！寡人，記下了。”

他的目光，掃過殿下驚魂未定的百官，最後，似乎若有若無地，在遠處垂首恭立的、代表呂不韋前來聯絡協調的某位相府屬吏（暗示李斯派出的聯絡人員或李斯本人的功勞也被計入）身上停留了一瞬。

雍城之亂，以嫪毐集團的徹底失敗而告終。而在這場叛亂中展現出卓越預見、周密佈置和關鍵時刻聯絡調兵之能的李斯，其名字，也必將隨着捷報，一同傳入那位剛剛親政、正需用人的少年秦王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