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嫪毐謀逆天

雍城蘄年宮的叛亂烽火雖被迅速撲滅，但這場風暴的餘波纔剛剛開始擴散，其核心震源——長信侯嫪毐本人，此刻卻並不在雍城，而是坐鎮於咸陽城內的長信侯府中。

府邸深處，密室之內，燈燭搖曳，映照着嫪毐那張因極度緊張、憤怒和瘋狂而扭曲的俊美面孔。他面前跪着幾名心腹門客，皆面色惶惶。

“廢物！都是一羣廢物！”嫪毐猛地將手中的玉如意砸在地上，摔得粉碎，“萬餘兵馬，竟連一個蘄年宮都拿不下！衛尉竭、內史肆誤我！佐弋竭、令齊更是無能！”

他原本的計劃堪稱狠毒周密：利用太后璽印和自己的侯印，僞造秦王和太后旨意，以“呂不韋謀逆，挾持大王”爲名，在雍城發動叛亂，控制或殺死秦王嬴政。同時，他在咸陽坐鎮，一旦雍城得手，便立刻控制咸陽，肅清呂不韋餘黨，然後以太后的名義宣佈呂不韋罪狀，自己則以“勤王護駕”之功臣身份，總攬朝政，甚至……更進一步！

然而，他低估了呂不韋和李斯的警覺與準備，也低估了蒙毅、蒙武等將領的忠勇和秦軍的戰鬥力。更低估了那個少年秦王嬴政，在危難時刻所展現出的驚人鎮定與威儀。雍城的失敗，如同當頭一棒，將他所有的野心和美夢都擊得粉碎。

“侯爺，如今雍城事敗，蒙武大軍已控制雍城，王賁在咸陽城內大肆搜捕我等黨羽，形勢危矣！不如……不如趁現在城防尚未完全鐵板一塊，我等護着侯爺，殺出咸陽，前往太原郡（其封地），憑藉太后懿旨，或可割據一方……”一名門客顫聲建議道。

“逃？”嫪毐眼中閃過一絲絕望，隨即被更深的瘋狂所取代，“逃到哪裏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嬴政小兒一旦緩過氣來，豈能容我？呂不韋老賊更不會放過我！如今唯有拼死一搏，或有一線生機！”

他猛地站起身，臉上露出一種豁出去的猙獰：“傳我命令！將所有能調動的人手，全部集結起來！打開府庫，將甲冑兵器分發下去！我們……攻打咸陽宮！”

“攻打咸陽宮？！”幾名門客嚇得面如土色，“侯爺三思啊！咸陽宮守備森嚴，且有王賁衛尉軍駐守，我等倉促之間，如何能攻下？”

“守備森嚴？”嫪毐瘋狂大笑，“嬴政和呂不韋的精銳都在雍城！如今咸陽宮內，除了些郎官和普通侍衛，還有多少力量？王賁要守四門，又要搜捕我等，兵力必然分散！這正是我等的機會！”

他眼中閃爍着孤注一擲的兇光：“只要攻下咸陽宮，控制太后和百官（部分留京官員），我等便有了與嬴政、呂不韋談判的資本！即便不成，也要攪他個天翻地覆，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嫪毐不是任人宰割之輩！”

此時的嫪毐，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如同一個輸光了所有籌碼的賭徒，要將最後的身家性命，押在這瘋狂而絕望的一搏上。

他不再猶豫，立刻下令僞造太后懿旨，言稱“丞相呂不韋勾結外將，欲行不軌，長信侯嫪毐奉旨清君側”，並加蓋了早已準備好的、模仿的太后印璽（或許他手中還有部分真實的空白懿旨）。同時，他派出死士，聯絡城中那些與他有所勾結、或本就對呂不韋不滿的官員、宗室以及地下勢力，許以重利，要求他們共同起事。

一時間，咸陽城內暗流再次洶湧。一些潛伏的嫪毐黨羽開始在各處製造混亂，縱火、散佈謠言，試圖吸引和分散王賁的兵力。而嫪毐本人，則聚集了府中所有門客、舍人以及用錢財招募來的亡命之徒，約兩千餘人，披甲執銳，在暮色徹底籠罩咸陽之時，如同撲火的飛蛾，悍然衝向了象徵着秦國權力核心的咸陽宮！

“清君側！誅呂賊！”

“奉太后懿旨，擒拿反叛！”

叛軍呼喊着自欺欺人的口號，如同黑色的潮水，湧向咸陽宮高大的宮牆。

宮牆之上，留守的郎官和侍衛們看着下方洶湧而來的叛軍，雖然人數處於劣勢，但並未慌亂。他們早已接到嚴令，誓死守衛宮禁。

“弓弩手準備！”郎官首領高聲下令，“沒有大王和相國手令，任何人衝擊宮禁，格殺勿論！”

箭矢如同飛蝗般傾瀉而下，衝在前面的叛軍頓時倒下一片。然而，瘋狂的叛軍在嫪毐的督戰下，依舊不顧傷亡地架起雲梯，拼命向上攀爬。宮門處，巨大的撞木在數十名壯漢的扛抬下，一下又一下地撞擊着厚重的宮門，發出沉悶而恐怖的巨響。

咸陽宮，這座帝國的中樞，在平定雍城叛亂的同時，自己也陷入了血與火的考驗之中。

嫪毐立於叛軍之後，看着眼前激烈的攻防戰，臉上充滿了瘋狂和期待。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成，則一步登天；敗，則萬劫不復。

他抬頭望向那巍峨的宮闕，彷彿看到了太后趙姬那驚慌失措的面容，也彷彿看到了呂不韋和李斯那冰冷的眼神。

“來吧！看看這天，究竟會不會變！”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

矯詔謀逆，衝擊宮禁。嫪毐終於踏出了這最後、也是最瘋狂的一步，將自己的名字，牢牢釘在了秦國的叛逆柱上。